回到家裡,都夏和郁遠青幫着夏女士打掃房間。
“不是真的要你們打掃,就是做個樣子,讨個彩頭。正好過了零點,你們擦擦灰,除舊迎新。”夏女士把抹布扔到都夏和郁遠青手裡。
郁遠青負責擦牆上高處的灰塵,都夏負責茶幾、沙發等犄角旮旯裡的污垢。
郁遠青把牆上的一張一張照片都仔細擦過,那裡有都夏從小到大的記錄。
從剛出生放在醫院的秤上,到牙牙學語、蹒跚學步,到小學初中高中,最後一直到研究生畢業。
都夏小時候長得小小的,在照片上也是瘦瘦的。都父常說,她就像一根小豆芽菜,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背着比自己還大的書包,就那麼一搖一擺地上學去了。小到丢在人群裡都看不見的那種。
話雖是這麼說的,可他卻總是能在放學的一大群小豆芽菜中,一眼認出都夏這根豆芽菜。
“我爸他們總說,他們不求我多麼出人頭地,隻要每天開開心心的,能養活自己就夠了。”都夏走過來,看着牆上的照片說道。
“做個平凡人也挺好的。”郁遠青說道,“平平淡淡的幸福是一種奢侈品。”
都夏看着他笑了一下:“可是我總覺得,就算是豆芽菜,我也是最獨一無二的一根。”
“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待在那裡,也是最獨一無二的那一個。”郁遠青說道。擦照片的手卻忽然一停。
都夏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是她大學畢業時候的那張照片。她穿着學士服,捧着一捧滿天星,站在都父和夏女士中間,笑得開心。
“這是我大學畢業典禮的時候拍的。”都夏說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郁遠青當年不告而别,都夏發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電話,全都石沉大海。郁遠青答應過的要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也沒有來。
——“你會來的吧。”
——“我下個禮拜畢業,6.25号下午2點,我在校門口等你。”
——“你說過你答應好的事從不食言。”
——“郁崤,你再不出現,我真的要恨你了。”
——“我不恨你,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隻要你回來就好。隻要你解釋,我就全都相信。”
可都夏沒有在畢業典禮上等來郁遠青,也再沒有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直到郁遠青出道,都夏在電視上看見那個久違的身影,眼淚居然會止不住地流。
幸好,你一切安好;幸好,你看起來幸福。
可你一定要以犧牲我為代價嗎?這條路你必須一個人走嗎?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你不能直說,你就說你被公司發掘,要出道了,難道還怕我還會攔着你嗎?為什麼不能好好告個别。
郁遠青,你對我太殘忍。
那張照片勾起都夏很多不美好的回憶,失眠的日夜、流幹了的眼淚。所以都夏忽然覺得很沒勁:“我累了,準備睡了。”都夏把抹布拿回廚房,就轉身進了卧室。
郁遠青欲言又止,眼神也很落寞。
洗漱完出浴室,都夏就碰到了郁遠青。用“碰”來講不太準确,因為很顯然,郁遠青在這等了好一會了。
都夏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停下來,雙手抱臂看着他。
郁遠青把手裡溫熱的杯子遞過去:“熱牛奶,喝了早點睡。”
“不用了,你自己喝吧,謝謝。”都夏的态度很冷淡,撞過郁遠青的肩膀,徑直回了房間。
同樣的錯,她不想再犯第二次。
郁遠青被撞得一晃,牛奶潑出來一些,撒在地上,他找了幾張紙巾,慢慢蹲下來,一點點去擦。
他不敢再去打擾都夏。
一個做錯了事的人,怎麼能夠輕易去求别人原諒呢?
傷害和奶油蛋糕光滑的面不一樣,是無法輕易被抹平的。縱使他有再大的苦衷,也不是借口。
他想,他一輩子都會對她感到愧疚。
都夏急着要回去把策劃案寫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準備走。
“爸,媽!我還有工作!就先走了!”都夏拉着行李箱匆匆告别。
“這麼快就走了?”都父道。
“嘟嘟工作忙,路上小心,到了給爸爸媽媽發個消息啊。到那邊照顧好自己。”夏女士說道。
“我送你去機場吧。”郁遠青直接拿過都夏手裡的箱子,搬起來下來。
都夏家是在老城區的舊房子,沒有電梯。
搬到樓下,都夏道過謝後就想趕緊趕他走,要是被徐紫雅看到了,估計是要浮想聯翩了。
“謝謝,你快回去吧,我朋友會來接我。”都夏試圖把郁遠青推回去。
“我幫你把行李搬上車。”郁遠青心裡覺得奇怪,哪個朋友會在自華,還能一大早就開車來接她。
“不用了,真不用了,你回去吧。”
見都夏很不情願,郁遠青隻得把行李箱給都夏:“路上小心。到了給我發消息。”
“好的,拜拜。”都夏沖他擺擺手,自己推着箱子出去了。
郁遠青在小區門口偷看,是一輛黑色的路虎。
他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比不遠處那輛路虎還黑。
郁遠青小心翼翼地貼着牆站,生怕都夏發現了會不高興。他目送着都夏把箱子搬上後備箱,然後打開副駕的門坐了進去。
這個人該不會就是住在雅苑華庭的那一個吧?郁遠青覺得不妙。
“連行李箱都不幫她搬,有什麼好的。”郁遠青翻了個白眼,回了家裡。
“把嘟嘟送走了嗎?”一進門,夏女士就湊了上來。
“嗯,她叫了車去機場。”郁遠青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