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

見到相親對象的第一眼，貝檸的腦海裡立馬想起了這句名人名言。

架不住家裡那位太皇太後的耳提面命，貝檸今天懶覺也沒睡，被直接從床上薅起，起床氣讓她無心打扮，選擇破罐子破摔，直接素面朝天單刀赴會。

對方卻對她很滿意，眼神從上到下将人掃視了遍。

“貝小姐，和我想的一樣，你是個很樸實的女孩。”

“……”

貝檸一時分不清這話是在誇她還是在損她。

她的長相更偏頓感，面部的骨骼感比較弱，沒什麼明顯的棱角，五官柔和，一雙杏眼圓潤，卧蠶飽滿，再加上隻穿了身簡單的襯衫牛仔褲出門，看上去沒什麼攻擊力，很好說話的模樣。

而在介紹人口中成熟穩重的李先生隻有外表和這個詞過于貼合。

發腮後的國字臉嵌着兩顆綠豆眼，笑起來時，貝檸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後方的三條長且深刻的魚尾紋。

如果單單是外貌的不盡如人意，貝檸尚且還能忍受，李先生接下來的話才真正讓她如坐針氈。

“貝小姐，既然我們都是奔着結婚的目的來的，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李先生挽起袖口，端起咖啡托盤，不經意露出腕上的手表。

貝檸不認識手表的品牌，但直覺不會便宜，不然對面這人不會以一種手快抽筋的姿勢一直執着地進行展示。

“我家三代單傳，因此我希望女方能多多開枝散葉，三個最好，我不重男輕女，但是最好還是有一個男孩能保護他的姐姐或者妹妹。另外，我是個很務實低調的人，畢竟在體制内，所以女方也得能靜下心過日子，會做一些基本家務，對父母要孝順。”

他一口氣說完，根本沒有給貝檸插話的機會，隻在最後看似貼心地問了句，“其他的暫時就沒什麼了，這些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李先生十分有自信，畢竟介紹人應該将他的條件如實告知。

煙草局工作，最鐵也是待遇最好的飯碗，父母也都在體制内，又是拆遷戶，雖然尚未動工，但隻要女方嫁過去，至少可以多分一套房，怎麼都是穩賺不虧。

雖然他當時聽到貝檸沒有穩定工作時有些猶豫，但看到照片後，她面對鏡頭笑得實在很甜，一下子踩中了他的審美點，糾結一番，他覺得向下兼容也不是不行。

貝檸聽到最後已經麻木了，反而淡定地喝了口焦糖拿鐵，接着才緩緩開口：“您說的這些我都了解了，另外，我也有些想法，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聽一下。”

李先生維持紳士風度，做出認真聆聽的姿勢，“貝小姐但說無妨。”

嗓子已經得到了充分的滋潤，貝檸慢悠悠啟唇。

“是這樣的，我身體有疾生不了孩子。結婚可以，但是男方必須有車有房，全款，房子要在市中心，200平以上，車最差也得寶馬五系，一人一輛，工資全部上交，家務請保姆做。”

“我嘛，也不想上班，每天美美容打打牌旅旅遊，反正有男人養就行了。”

貝檸全程保持着禮貌微笑，說完後同李先生對視，“請問您有意見嗎？您應該可以做到吧？”

李先生的笑容早已在她說出不能生孩子那句時就僵在臉上，半晌才擠出一句，“貝小姐，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個物質的女孩。”

“天呐，我當然不是。”貝檸驚呼，接着話鋒一轉，“隻不過——”

“這都沒有，出來相什麼親？”她微笑着，神情略有嘲諷，甜美的笑容裡笑裡藏刀。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貝檸說完這句，聽到一聲短促的輕笑。

李先生的臉色不太好看。

“不是我做不到，對我來說這些都是毛毛雨，隻是我沒想到，貝小姐，你是如此愛慕虛榮的人。”

他特意将愛慕虛榮四個字咬重，先發制人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譴責貝檸的異想天開。

“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适，你還是另尋他人……”禍害吧。

他說完想起身離開，人剛站起來，貝檸叫住他，“大方的李先生，您應該不介意在離開前把單買了吧，我也不占你便宜，咱倆aa，你把你的咖啡錢轉給我就行。”

貝檸說着，打開手機收款碼放在桌子上等着他掃。

李先生一言未發，也沒再看她，離開的背影僵直，三步并作兩步直接去了收銀台結賬。

看着對方唯恐避之不及地離開咖啡廳，貝檸收回手機，卻不着急走，慢悠悠地品着剩下的拿鐵。

她還在回味剛才的完美發揮，内心隻覺得暢快無比。

怼人的感覺——

可真爽。

等這個人回去跟介紹人一轉述，估計也會滅了再給她介紹的心思。

一杯拿鐵不緊不慢喝完，已經快到午飯時間，貝檸收拾好東西，邊看手機邊往外挪步。

她剛站起身，還沒來得及看路，突兀地和迎面走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貝檸趕緊往後退，有些尴尬地為自己的冒失道歉，她擡頭，目光觸及到對方的臉後有些怔然。

男人身着一身簡單的同色系正裝，身材高大挺拔，從眉眼到面部輪廓都偏冷感，氣質卻溫和内斂。

老天一定是憐惜她眼睛面對李先生受了太多的苦，才會補償她一個帥哥洗洗眼。

“沒事。”

周聿為開口，嗓音有些嘶啞，聲調也低沉。

女生看起來很年輕，像是大學生，方才幾乎是徑直撞到他懷裡，個頭剛好到他下巴處，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甜味，但并不膩人，也不像是香水的味道。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對方道過歉後很快離開，那股似有若無的香味也随之散去。

周聿為剛好坐在女生後面的位置，和明緻遠解釋遲到的原因，“路上有些堵車。”

明緻遠出門早，已經等了他将近半個小時。

不過倒也并不無聊，他豎着耳朵聽完旁邊那桌的相親實錄，被逗得樂不可支。

“就剛才碰到你的那個女生，說話真有意思。”他繪聲繪色地和周聿為重述剛才相親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