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讓他打聽些什麼呢?
虞珧看他不說話,又問:“你是來看我的麼?”
“不是來看你。”
他正說着,一道女聲從遠處傳來,“你是何人!做什麼呢!”
東福轉頭一看有人來了,他不知殿下是何打算,保險起見拔腿就跑。
這南趙公主身份特殊,殿下不一定想要與其扯上關系。
東福眨眼跑遠,連華蹙着眉頭一臉陰沉。她打開院門,見站在近處的虞珧,“賤人,你又整什麼幺蛾子呢?你要水要皂角我也給你了,還搞什麼?”
虞珧雙手握住布娃娃驚吓地退了兩步,“連華,我不知那人是誰。”
“呵,最好與你無關。你若惹了事連累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虞珧微抿唇,迷茫委屈地看着她離開,再次鎖上院門。
院中重歸寂靜,她低下頭抱住娃娃。
“小瑾會相信阿娘的,對不對?”
方才那小宦官,圓圓的倒煞是可愛。想捏他的臉。
虞珧站在原地,猶豫一會兒走向緊閉的木門,伸手推了推,學着方才那小宦官趴在門闆上往露出的門縫外看。
然而此地實屬偏僻,一整日都不會有幾人從門前經過。
她曾聽到過門外有人的說話聲,但說得不過是南趙公主是個瘋子,被關在這裡之類的。
瘋子。
她瘋了嗎?
所有她周圍的人都說她瘋了。
她隻是腦子混亂不清,忘了很多東西。
她怎麼可能瘋了。
一個瘋子,如何對南趙的和親負責?她記得自己的任務與責任,她沒瘋。
她直起身退後,抱着小瑾在懷中親昵地蹭了蹭。
“小瑾覺得阿娘是瘋子嗎?”
“阿娘一定會想辦法從這裡離開,見到陛下。讓陛下喜愛我,這樣小瑾也不用在這裡受苦了。”
“南趙如今如何了呢?哥哥,父王,母後。隻有晉國與南趙真正的建交,南趙才能安定下來。我在這裡蹉跎多久了……一點都想不起來,理不清。”
虞珧垂着眼簾,看着手裡的小瑾,迷茫自厭。
“南趙今情況如何?”
東宮文務殿内,晉子瑾坐在輪椅上飲一口手中的清茶,問向殿中左右對坐的魏谏、薛翌。
薛翌道:“自上次那一戰晉國敗後,陛下無再攻趙的想法。但南趙一直唾罵着陛下言而無信,要晉國歸還他們的公主。”
晉子瑾又問:“今南趙王是虞氏的兄長吧?”
虞氏?
指得莫不是今在皇宮内的南趙公主?
薛翌答:“是的殿下。老趙王死後,太子登基,較老趙王骁勇,将南趙從亡國被晉吞并的邊緣拉了回去,但也僅此而已,并不敢明目張膽與晉國開戰。”
這些晉子瑾知道。晉國兵敗後他便與兩人讨論過此事。
“父皇總是那麼自傲,目空一切。他的眼裡隻有他自己。”
魏谏未理解他這話之意,以為是不滿晉帝輕敵敗給南趙一戰,“南趙不足為懼,與晉國不斷的戰争已經将他們消耗的差不多。短時間都恢複不過來。”
晉子瑾無聲露出個笑,“無什要事倒是平靜,也好。省的我操心。”
“殿下身體要緊。”魏谏、薛翌皆道。
晉子瑾點頭,“二位先生回去歇息吧。若有事,可再來東宮相告。”
魏谏、薛翌二人站起身,行禮。
“魏某告退。”
“薛某告退。”
二人退下,文務殿的門被打開半扇未合。
晉子瑾看着門外庭中的青翠,靜靜将盞中的茶緩緩飲盡。
他的身體比從前已經算好了許多。以往一月起碼病三回。
他兩個弟弟,每日都很欣喜地以為他要死了。
有些可惜,死不了。
似乎是從夢到她,她見他總是病腿也是廢的,便給他煎藥。
而後不知不覺,一日蓦然意識到,似乎有些日子身體都無不适了。
不明白緣由,隻能當是巫術。
并非是害他。
思緒飄遊,庭中愈來愈近東福小跑而來的身影,邊跑邊喘。
他上了台階,扶着門框停着喘了幾喘,“殿下,那位和親公主在宮裡好似個隐形人。奴才打聽不到她的事,悄悄找到了關押她的地方。”
他走進殿中開始喋喋不休與晉子瑾說他找南趙和親公主的事。
“雲英殿非常偏僻,那門上一把大鎖。這公主應當是被幽禁了。奴才扒着門縫看到了她,殿下,是昨日您與奴才在後宮看到的那個陌生女人。”
“她真是個瘋子。奴才看她臉上有個巴掌印,想是哪個拜高踩低的奴才幹的。”
“殿下,您如何忽然想打聽這人的事。”
晉子瑾未答,片刻後将手中茶盞遞給他,“一夢罷了。随我去見父皇。”
“是,殿下。”東福轉瞬安靜沉穩下來。出大殿喚下人來送走茶盞,回身推着晉子瑾出文務殿。
小院裡,虞珧搬來屋中的小凳子、盒子、被子,一切可用以墊高的東西,堆疊在院牆下。
雲英殿的院牆很高,牢籠一般将人困在其中。
她爬上搖晃不穩被墊起的平台,手臂終于可以夠到牆頭。
她知道逃出去的後果,若是連華再抓到她,她定然不會好過。但她已經坐以待斃太久,她不能再如此了。
她要見陛下。
她得做寵妃。
虞珧奮力地扒着牆頭想要翻出去,一邊觀察着牆外可能有人經過會發現她。
在來人之前,她成功翻了出去。但落地還是摔了一跤。
不過獲得自由的愉快心情已經蓋過摔到的疼痛。
宮裡她一點兒也不熟悉,仿佛一個更大的囚籠迷宮,而她剛剛隻是從一小塊死路裡逃出。
因為擔心連華出現抓她回去,她隻能不管方向先趕緊離開雲英殿。
即使在一個更大的迷宮裡,虞珧心情也很愉快。至少天空比雲英殿裡更廣闊了。
她從懷裡拿出小瑾,帶他一塊兒欣賞雲英殿外的世界。
“晉國的皇宮比南趙的大吧。但我還是喜歡南趙。”
南趙的土地上,連陽光都更溫暖幾分。
“小瑾會想看一看南趙嗎?”
她在皇宮中像隻白蝴蝶,四處翩飛。漸漸的,宮侍多了起來,來來去去卻都不認得她。見她長得美麗,以為她是晉帝的某位美人,向她行禮而不敢無禮。
虞珧向他們詢問陛下的所在。一個個也都給她指路。
順着宮人的指引,虞珧不敢磨蹭,怕被連華抓回去,走着走着進了一處遍地繁花的地方,一刹那仿佛誤入人間仙境。半空中還有相互打鬧的蝴蝶。
她在花叢中穿梭,遠遠看到一涼亭。涼亭内有男女一對,衣着華貴。她往那處靠近。
女子将一物給男人,可聽到她的說話聲,“陛下,您搖這個鈴鼓。奴兒給您跳舞。”
虞珧聞那是陛下,心下欣喜,欲再靠近。卻忽地感受到一束投來的目光,轉頭看過去。
愣住,混沌的腦海裡浮現零碎的記憶。
是,小瑾?
下意識要過去,晉文偃卻已經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