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要對自己說多少謊,才能說服自己愛下去。
我沒有問過霍司鈞知不知道我那四年裡的事情,他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的那四年。
就像是黑與白融合在一起的灰色地帶,它必須是模糊的,是不能分得太清楚的,一旦分清楚了,就會成為一道鴻溝,橫隔在我們之間。
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大家互相假裝不知道,還能維持現狀。
未開發的邊緣星球。
駕駛機甲的機甲隊伍先行探索,帶着技術人員布置各種設備,确認沒有危險之後,我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在工作的時候,幾台巨型機甲正守在外圍進行防備,屬于霍司鈞的那台暗紅色機甲也在其中一個點位防守。
“師兄,這個?”花信給我遞來一塊巴掌大的石頭。
我閉上眼睛,用精神力掃了一下石頭内部:“飛星石,切開大概隻有12克有用,市價1克850星币。這顆石頭的雜質和污染物太多,把它加工成機甲零件,加工費更貴。”
花信默默把石頭放了回去。
她擡頭眺望遠處,說:“師兄你要的材料可能不在這片區域,你得往更深處走了。”
周圍其他團隊的人正在鋸樹,發出巨大的噪音。
我按了一下耳機的降噪功能,和附近的花信私聊:“我去遠點看看,照顧好自己和安老師。”
花信豎起三根手指,給我比了個“OK”的手勢。
我背上工具包,檢查防護服的密閉性,然後脫離隊伍,往前走去。
在邊緣星球尋找材料,這種脫離隊伍的行動都是很尋常的。
機甲隊伍隻能保護大部分人的安全,劃出的區域是絕對安全區,隻要脫離隊伍的人能逃回這裡,就撿回這條命了。
但是在絕對安全區行動,找到的材料就算隻有1克,也要分0.5克給軍部,所以大部分人都會脫離隊伍行動。
我之前和安老師在邊緣星采集材料的時候,都不會跟随大部隊。
有時候也會遇到危險,差點把小命都丢了,但好在最後都平安回來了。
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吓得我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背在身後的工具包被一個力道拉扯着提起,霍司鈞的聲音從我的耳機裡傳來:“去哪?”
我回過頭,霍司鈞擰着眉,目光緊鎖在我的身上,好像我要從他身邊逃走似的。
“我去前面看看。暗光岩隻會在洞穴裡出現,這邊找不到的。”我說。
霍司鈞抿了抿唇,說:“帶上我。”
我不知道最近怎麼了,可能有點逃避心理,不想面對霍司鈞,所以剛才脫離隊伍,也沒有和他說。
但他現在自己跟上來,我也沒有拒絕,隻是被動地接受了他的跟随。
我與他之間,明明應該是最親密的戀人關系,可是現在居然會覺得安靜的空氣十分尴尬。
為什麼會這樣呢?
明明隻要互相假裝下去,就可以“維持現狀”,但是我的心一旦意識到了問題,就無法強迫自己不去想,越是想得多,行為和答案就越是會滑向悲劇的結局。
霍司鈞知道嗎?我那四年怎麼過的。
他知道的話,為什麼這四年從來沒有找過我呢?現在我來找他,他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态答應和我在一起的呢?
我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沉默地往前走。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我看向霍司鈞,他動了動唇,聲音延遲了半秒的時間,從耳機傳來:“那邊沒有洞穴,往這邊走。”
說罷,他就拉着我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我跟在霍司鈞的身後,盯着他的後腦勺看了好一會兒,才問:“你來過這裡?”
周圍的地形看起來很複雜,又有高大的樹木遮擋,偶爾還會出現各種大大小小的隕石坑。
我的方向感不太好,平時都需要靠導航來找路,更别說這些沒有開發,也沒有導航的地帶,我壓根記不得我有沒有來過這個地方,隻會用光腦标記我來時的路,為回去做準備。
“嗯。”霍司鈞的話也變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我最近對他的冷淡。
可是如果要說我對他有些冷淡了,他也是一樣啊。
我不知道他要走多久才能走到那個洞穴,隻是被他這樣拉着,我跟在他的身後,心裡有種莫名的安定感,告訴我自己,隻要跟着他走,就一定能抵達目的地。
因為,以前就是這樣的。
每一次和他出去,霍司鈞都能把我帶回去。
“霍司鈞,你心情不好嗎?”我忽然開口,霍司鈞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前行。
霍司鈞:“不好。”
“因為我嗎?”
“嗯。”霍司鈞停了下來。
前面果然出現了一個洞穴。
洞口外面長了許多藍光草,散發着幽光。
“要聊聊嗎?”我覺得應該要聊一下的。
霍司鈞攥着我的手腕力度收緊,他很輕地搖了搖頭,“不是現在,這裡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