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指甲很好看。”
姜顔林點開對話框,看到這一句話時,擡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修剪得很幹淨,不會影響到任何時候的“工作”。
于是姜顔林随手敲下一句話:“這個世界上隻有兩件事能讓我剪指甲,一是工作。”
對面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複,“我喜歡幫人剪指甲。”
姜顔林挑了挑眉,片刻後,她拿起手邊等待測評的幾個樣品口紅,一個一個擰開,在自己幹淨雪白的手背上劃下一道顔色。
最後她拍下照片,發了過去。
“幫我選個色号。”
身為畫師的人卻回了一句:
“我是直男,我覺得都挺好看的。”
下一秒,又一句話彈出來:“手也很好看。”
精心挑選的角度與光線,當然會好看。
姜顔林笑了笑,用卸妝巾擦拭掉,繼續寫測評文案。
一個話題的結束,隻有用另一個開始來接住,才不會掉在地上。
裴大小姐又發來一句消息:
“昨天晚上點了歌,卻沒等到你唱呢。”
姜顔林手指輕輕敲着鍵盤,回了句:
“喜歡聽你唱。”
于是話題跳到了音樂上,這一次顯然找到了真正的對話興緻,側重點終于在話題本身。
裴挽意分享了兩首歌給她,是小語種流行,姜顔林順手存在了小号上,打算之後再聽。
“下次想聽你唱。”
這一句消息彈出來,姜顔林撐着下巴,一時間沒有回複。
藍牙音箱裡放着lofi的純音樂,舒緩了黃昏夜幕的交替,時間已經到了晚餐的點,姜顔林卻沒什麼食欲。
于是她輕飄飄換了個話題:“打算吃什麼?”
裴挽意發了一張照片,是無糖的功能飲料。
姜顔林不怎麼喝飲料,但話題依然可以繼續下去。
——因為感興趣的從來不是話題。
對話在“為什麼隻喝飲料不吃飯”之間幾個回合之後,終于有人膩味了原地打轉。
姜顔林從桌前起了身,拿着手機走到落地窗前,按下語音鍵錄下一句話:“今晚沒有聚餐,反而有點不習慣。”
語音條發了出去,她站在窗前看了會兒夜景,手機震動一聲,她不急不緩地點開新消息。
同樣的一條語音,不長,但夠誠意。
“來和我聚餐。”
——來自Mavis。
夏夜的繁星隐沒在城市的闌珊燈火裡,風一吹,就像是暈染開的一層柔光。
姜顔林難得摘了隐形眼鏡,換了工作時的細框眼鏡戴上,穿上一套長袖長褲,出門前不忘帶上那件洗幹淨後的灰色外套。
裴挽意還開着那輛摩托,身影倚靠在車上,雙手環抱着,在等她。
見姜顔林提了一個環保袋,她問:“帶了什麼?”
姜顔林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回答:“放了半年多的酒。”
那的确放了夠久。
裴挽意笑了一聲,接過袋子,将安全頭盔遞給她。
然後是一伸手,一握手,輕車熟路地借力上車,環抱住隔着體溫的腰。
這一次,去程的路已經不再陌生。
盛夏的夜風,驚擾頭盔下的碎發,揚長而去的機車載着一個心照不宣的引申,留下許久才消散的灰色尾氣。
裴挽意的洗發水似乎從來隻有一個氣味,姜顔林嗅到了那點薄荷香,讓風更清涼。
借着車水馬龍間的斑駁光流,姜顔林想起了昨夜小酒館裡放着的那首歌。
那之後的歌詞是什麼,她還沒有太快去搜索。
你吃過草莓蛋糕嗎?
新鮮的動物奶油,恰到好處的甜度,放上一顆新鮮酸甜的草莓。
手指握住蛋糕叉,在上和下猶豫片刻,是從最下面開始挖,還是從最上面環繞切下。
為了品嘗那每一口奶油與蛋糕的柔軟香甜,為了将最後那一口帶有草莓的部分完整保留,才謹慎而專心。
所以,不能心急,不能囫囵。
吃太多甜,最後一口就會太酸。
過早吃掉那一口酸,剩下的一定膩甜。
山路蜿蜒,摩托車在轉角處漂移拐彎,又一次豁然開朗了整座城市的真顔。
姜顔林從思緒裡擡起眼,透過細框眼鏡,她看見的并不陌生的景色卻有些新鮮。
——這一天,是遇見裴挽意的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