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是哼還是笑,落在謝亭心裡泛着涼。
所以,肯定知道了吧。
她還是沒動。
戳破就戳破,早晚的事。
“那我去了?”甯寂卻道,語氣也不見異常,仿佛方才陰陽怪氣哼了一聲的不是她。
她說着,真要下床。
謝亭見狀隻得妥協,拉住她說:“我去,你别亂動了。”
把筆記本抱過來,開機登錄網站時,甯寂問:“有了解過相關的專業嗎?”
謝亭心裡怪怪的。
不是,你還真隻是跟我聊專業,不是學校嗎?
“搜了一點。”她如實答:“不喜歡理工科,但是我學的理,報不了文科的專業,所以選了這個。”
甯寂稍挑眉,似乎是驚訝,“就搜了這麼點兒?”
她還真是一副聊專業的樣子。
謝亭心裡更奇怪了。
“嗯。”她輕飄飄應。
甯寂沉默兩秒,看了眼右下角的時間,說:“還來得及,找人過來一趟跟你講講?”
謝亭沒應,看着馬上就要加載出來的頁面,心中緊張,卻又因為甯寂的态度有些回暖。
像是有兔子在胸腔裡跳,她忽然擡手捂住甯寂的眼睛。
睫毛刮蹭掌心,略癢。
“嗯?”甯寂發音。
“你知道吧。”謝亭語氣笃定。
甯寂輕笑,拉開她的手,語氣像是完全不在意,和平日裡沒有任何差别。
“别鬧,我看看專業。”
她捏着謝亭的手腕,湊過去看筆記本屏幕。
謝亭身體僵硬,愣愣看着她。
看着她唇角翹起又落下,随後仿佛不關心她的院校排序一般,拉開專業列表查看。
等甯寂把前三所院校的專業都看過一遍後,謝亭才回神,把視線從甯寂身上挪開,落在屏幕上。
幾乎是她看向屏幕的一瞬間,甯寂斜靠到她身上,左手擡起搭在她肩頭。
甯寂比她高,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膽子挺大呀。”
音量低,語氣也輕,像是輕飄飄的羽毛在心頭刮蹭,又癢又麻。
同時,她的手也落在謝亭脖頸上揉按,力道不大,但足夠讓人激起寒戰。
謝亭不發一言,又麻又癢的感覺從尾骨蔓延到全身。
她也不敢看甯寂,木頭樁子似的定在原地。
甯寂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僵硬似的,偏頭,在她耳朵上親了一下。
甚至咬了一口。
濕熱溫軟的觸感讓謝亭更加僵硬。
“我也不了解這些專業,找人來幫你看看。”
甯寂松手,坐回去拿起手機發了幾條消息,似乎不準備改掉她的院校選擇。
謝亭仍僵在原地。
“行了,玩兒去吧。”甯寂擡手覆上她的後頸,輕捏。
最後又拍了一下。
謝亭莫名的堅持驟然垮台,化作掬不起來的流沙,從胸腔的縫隙中倏爾落下。
她摸到甯寂的手,垂頭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甯寂偏頭垂目看着她,面無表情。
謝亭沒擡頭,她想聽到甯寂冷聲說“就這一次”,但甯寂始終沒說話。
良久,她松開甯寂的手,聲音很低:“對不起。”
甯寂伸手合上筆記本的蓋子,而後捏住她的肩膀。
單薄,不堪一折。
夏天的衣服也單薄,指腹下是柔軟皮囊包裹的堅硬骨骼。
她說:“出去吧。”
謝亭聞聲終于擡頭,接觸到甯寂平靜的表情和眼神時,心中蓦然一慌。
那慌張來得毫無緣由,又轉瞬即逝,讓她抓不到尾巴。
甯寂錯開視線,轉回去看手機。
她一怔,回神,慢吞吞把筆記本放回桌子上,又走出卧室。
“啪嗒。”
房門合上,空曠而明亮的廊道映入眼簾。
她忽然想拉開門,說我不出去。
可這未免也太無恥。
是她在甯寂和不知由來的留言中選擇了後者,現在甯寂隻不過讓她出去,她有什麼資格說不?
實際上該慶幸嗎?慶幸她沒有跟自己計較。
謝亭不清楚,就像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寫下那些留言。
可她不得不照做,就像她不得不出來,而不能死皮賴臉留下。
一個近似不能違逆的規則,一個是人人都要奉行的人情世故。
都是牢籠。
她深吸一口氣,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和悲傷。
或許,甯寂是讓她永遠出去呢,不單單是出這個房門。
去哪兒,去留言裡所謂要“好好生活”的地方。
悲傷随着想法蔓延,惶恐也伸出觸角,将它濃郁的顔料鋪展在謝亭眼前。
視線中驟然覆上深紅與墨綠,以及諸多糾纏在一起的顔色,深得讓人頭暈目眩。
眼前看不到實體,隻有一堆潑墨般的顔色糾纏在一起,四面八方都是,方位感也一同消失。
好像在下墜,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