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的夢境光怪陸離,他做了很多個夢,從小時候一直夢到長大,從父親去世到自己親手為他報仇。
他又夢到了自己在射擊場裡,回憶着當年陸亦川教他的,一遍又一遍的練習,從最開始的脫靶到最後八發連中。
陸朝的第一天練習讓他非常挫敗,一度以為自己這個仇難以再報,可等他手臂舉酸了想要緩一會時聽到身後指點的聲音。
“兩腳成八字要略寬于肩,但是想快速提高精準度,雙手持槍不是個好方法。”
陸朝睜大眼睛,愣着看向聲音的來源,像被偷窺到自己的心事般無所遁形,雲林藹就那樣站在他的身後,不知道有多久了。
“父親?”
雲林藹不急不慢的走到陸朝面前,面容沉靜冷肅,“想要在庭會上殺人,你想過後果嗎?”
陸朝神經緊繃,擡眉注視着對方,又轉過頭去。
“你父親知道了一定不會讓你去幹危險的事。”雲林藹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于是歎了口氣說道。
陸朝垂下眼睑,看着手中的槍,喃喃道:“那您也要阻止我嗎?”
所有的想法都被雲林藹命中,雲淮之都不曾察覺到,但是雲林藹偏偏在那天的病房裡猜中了他的心思。
時間過的漫長無比,頭頂的電子時鐘隔了很久才跳轉到下一個數字,整個訓練場隻聽到淺淺的交談和槍響聲,仿佛隻有陸朝這一處安靜的可怕。
腰處傳來刺痛,就在陸朝堅持不住時,頭頂傳來一聲歎息,“跟你爸一樣的犟。”
“……”
陸朝沒有說話,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像個被訓話的孩子一樣。這時面前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陸朝頓了一下後接過,還沒問裡面是什麼,雲林藹便開了口:“裡面有兩顆子彈,沒有編号也沒有記錄,有人想查也查不到。”
陸朝怔愣了一下,擡頭看向對方,卻不禁有些撕扯到腰。
“你隻有兩次機會,多了沒有,失誤了還會引起陸衍的警惕。”雲林藹平鋪直述,随後擡腕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期。
“距離庭會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在這期間想要做到百發百中會比較難,你想堅持嗎?”
陸朝神色滞住,不過很快他就接過紙袋,突覺手上的份量極重,不過很快他就下定決心。
“想。”
雲林藹定定的看向他,目光沉靜,語氣堅決。
“想,那就去做。”
……
在這一切發生之前,雲淮之親自帶隊去了躺臨市。
在廢棄工廠的外圍,枯葉散了一地,年邁的藤樹攀上灰色牆壁,更顯得荒蕪。
段灼一隻腳踏上台階,看向遠處黑沉的山巒默不作聲,唯有身後的幾人急切的來回踱步,妄想等着黃昏的來臨,他哂笑一聲,“别等了,他不會來了。”
手中的打火機被不斷的來回翻轉,曾經的名利地位都付之一炬,野心和欲望不斷在他年輕時的腦海中,為此下定決心跟在陸衍身邊,可得來的卻是放棄。
那天在晨暮莊園,段灼帶人提前逃散,陸衍在那之前就說好如果有變動會立刻派人接他們逃出國外,于是他們在這裡等了幾個月,倒是又做了一會不人不狗的日子。
工廠外傳來異響,段灼不屑于給一絲的眼神,依舊背對着門外,盯着山巒最高處。
“在這裡按兵不動幾個月,所有信任都給了别人,居然也不肯離開。”雲淮之帶人闖進來,“段灼,你怎麼想的?”
被按壓在地的一個胖子罵了一句髒話,憤怒的喊着,“你早就知道他們會來,為什麼不說!”
段灼在這時才轉過身來,露出冷漠的眼神來,“說了就能逃掉了?别太天真。”
打火機的翻蓋聲在工廠裡回蕩,“陸衍自己被抓,以前為他拼命做事的人都被像丢垃圾一樣棄了,還妄想着會得救。”
段灼語氣冷淡,眼神看向雲淮之,“跟你那位Omega說聲抱歉了,當年确實是我撞了他,不過都是陸衍的指示。”
雲淮之察覺出不對勁,往前走了幾步,“有什麼要說的話回聯盟會說,現在沒人想聽你這些廢話。”
段灼聽後輕笑了一聲,“确實是廢話。”
他低頭漫不經心的看着手心的打火機,最後舉起用拇指摩挲了一會上面的英文刻字。
掌控。
當年陸衍送他的,他帶在身上十幾年了。
良久,他又随手放下,喃喃了一語,“那就不說了。”
火機蓋子被翻開的一刻迸發出火苗,扔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灰色地面上的機油遇到一點火星便迅速燃氣一片火圈,段灼被隔離在内,他的身後是數幾十桶汽油,完全能把整個工廠都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