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芹這一副居高臨下、好似指使仆從的态度,讓薛可盈看的實在是心裡氣憤,她的臉色當即就陰沉下來,可是在看旁邊左右為難的小姑姑薛欣,隻能暫時把這口氣忍了下來。
“奶奶,咱們坐這裡吧。”薛可盈特意扶着金老太去了一個離姜芹遠的地方坐下。
沒想到屁股還沒沾到沙發,那頭姜芹又有了意見,“哎哎,你們注意點,我這個沙發可是花了大價錢從百貨商店買的,上面的沙發布都是上海過來的,你們兩個身上不幹淨就不要弄髒了我的沙發啊。要不然去那邊的椅子上坐好了。”
姜芹對着角落那邊揚了揚下巴。
薛可盈掃了一眼,那邊的椅子就是一個小闆凳。
自己來這裡是客人,不說讓她們坐沙發,就連普通的椅子都沒有,竟然讓她們曲着腿坐低矮的闆凳?
這老婆子,難道把自己當成什麼達官顯貴了?
薛欣是個要強的女人,她自己受什麼委屈從來不在娘家說。但是她從小是寡母帶大的,深受金老太的撫養之恩,實在是看不得婆婆如此慢待自己親娘,于是她站了出來。
“媽,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是她們畢竟是我娘家人,來上門做客,憑你的身份和學識,怎麼也應該以禮相待才對吧,要是傳揚出去,說街道辦主任看不起兒媳婦娘家,這閑話對公公的影響不好吧。”
薛欣這一番話柔和中卻帶着幾分強硬,一改往常在姜芹面前的柔順,此時雙目中炯炯有神,神态沒有絲毫退讓。
“小欣。”金老太拉了拉薛欣的胳膊,示意她别沖動。
畢竟對方是小欣的婆婆,為了女兒以及外孫子,金老太是不想女兒直接和婆婆對上的,傳出去該說自己女兒不敬公婆了。
姜芹沒預料到自己那個一貫聽話順從的兒媳婦會跟自己唱反調,一時之間,她愣住了。
但是随後,等她反應過來,心裡頭就被一股子怒火充盈,她雙眼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瞅着薛欣,“你還敢和我頂嘴,真是要造反了,真應該讓阿光過來看看,你這個不孝順的模樣。”
“媽,尊敬是相互的,你首先得尊敬我娘,我才能孝順您,否則那我就是對我親娘不孝,就算是阿光在這裡,我話仍舊是這麼說。”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質地有聲,讓薛可盈十分刮目相看。
“好啊,薛欣你終于露出狐狸尾巴來了,哼,讓你娘坐闆凳怎麼就不尊重她了,你們在鄉下不都是坐闆凳的,怎麼到我家裡就高貴起來,非要坐沙發了。”姜芹哼哼了兩聲,随即斜着眼睛,沒好氣的說道。
薛欣臉漲得通紅,氣的手都直哆嗦。
她還想要上前繼續理論,這下子一旁站着的薛可盈出馬了。
“哎呦,奶奶,咱們是不是進錯門了,我怎麼好像看到了過去的地主婆呢?你瞅瞅,這姿态、神情,這說話的語氣語調,完全就是舊社會剝削貧民百姓的地主啊!”
薛可盈臉上笑盈盈,語氣十分的溫和,但是說出的話卻意有所指,仿佛是一把看不見的利刃,精準的刺向了姜芹。
金老太聞言,心裡贊歎還是孫女腦瓜子好使,于是便笑呵呵附和道:
“是啊,奶奶過去也是佃戶,那家的地主婆就是這麼壓迫我們的。哦,我還記得啊,前幾年她被送到街上遊行,奶奶還朝她扔了好幾塊爛菜葉子呢!”
如今這個年代,貧下中農最光榮,而地主婆是受萬人唾棄的。薛可盈祖孫倆這麼一說,頓時讓姜芹心中大怒,她蹭的站起身來,用手指着兩人,怒氣沖沖的叫嚷道:
“你們兩個鄉下來的泥腿子胡咧咧什麼呢?什麼地主婆?我可告訴你們,我丈夫是縣裡的副書記,我自己則是街道辦的主任,我們夫妻倆都是光榮的革名幹部,你們在胡說八道,就趕緊給我滾出去。”
說罷,她把頭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薛欣,“薛欣,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要給我按上一個地主的罪名,要把我們一家包括你兒子都送過去pi鬥?”
“你别忘了,當初你一個鄉下姑娘是怎麼嫁到我們家裡來的?要不是阿光,你能嫁到城裡享福?”姜芹用手指着薛欣,她那一雙眼睛仿佛要吃人一般,惡狠狠的說道。
“享福?享什麼福?難道就是每天被匿指使着手洗衣服,跪着擦地,外加聽着你訓斥,而且手裡還沒有一毛錢、免費伺候一家老小?”薛欣眼眶紅紅的,她的情緒已經積累到了一個頂點,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算了,這些年阿光對我很好,我也不想和你再繼續吵了,但是這種受委屈也得不到尊敬的日子我真是受夠了。”薛欣抹了一把眼淚,随後朝着薛可盈倆人說道,“拎上咱們得東西,我們一起走。”
“什麼?你要走?好好好,真是反了天了,薛欣,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走了,就再也沒進我嶽家的大門,到時候阿光回來,我非得讓他和你離婚,再娶一個黃花大姑娘不可。”姜芹眼神冷冰冰的,雙手叉腰,十分不客氣的叭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