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值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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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清膝蓋都還是軟的,鼻翼全是血腥氣,身上好像也沾滿了血,出去時幾乎是連滾帶爬。
周九方才被宮人盤問絆住了腳,剛一入殿,便見湛月清狼狽的帶着一身的血氣奔來,仿佛被吓呆了。
他一邊示意檐上的暗衛放下弓箭,此人無害,又一邊拉住湛月清,“二公子?你怎麼了?”
湛月清埋在他懷裡,胃中一陣翻湧,忍住嘔吐的沖動,“沒、沒什麼,回、回錦繡宮……”
周九一愣,“為什麼?馬上就要醜時了!”
“我想吐。”湛月清面色麻木,喃喃:“我要回去休息。”
他心裡的小樹苗蔫了。
談槐不會對他說出那種話。
湛月清面色蒼白,如同枝頭将墜落的梨花,帶着點清麗的美,臉頰上還有淚。
周九差點看呆了,但又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便用眼神示意房梁上的暗衛:裡面怎麼了?!
檐上的暗衛打了個手語。
陛下的瘋病犯了,正在“吃”犯人!
周九恍然大悟,連忙對湛月清解釋:“陛下他——”
湛月清卻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海晏宮,便奔了出去,背後像是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他。
……
半個時辰後,醜時的撞鐘聲響了。
海晏宮中,遍地的血迹被暗衛們清理了,談槐燃換了身幹淨的月牙白的長袍,整個人煥然一新。
“陛下,該去内閣了,”有下人輕聲細語的說,“蘇大人邀您商議雪災之事,請您過幾日入善恩寺祈福。”
談槐燃沒有說話。
醜時已至,001終于下線了,但他的心裡仍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暴躁感。
還有一些那天晚上抱着湛月清時出現過的疼痛——談槐燃眯起眼睛,想到了湛月清那不正常的、紫紅色的血。
今日是月圓之夜。
系統的狂暴值因為方才他吃人的模樣,升到了98,他暫時不會被系統控制。
談槐燃低頭看着擺了一桌的政事折子,有些出神。
甯國風調雨順,百姓今年的收成極好。
玄甯九年,歲稔年豐。
若他被系統控制,一切會化為飛灰。
“陛下?”下人又提醒他。
談槐燃回過神,“甯德,去把周九給我叫來。”
*
錦繡宮在醜時末熄了燈。
湛月清換了身幹淨的中衣,松開的長發鋪了滿榻,他呆呆的抱着湯婆子取暖,蜷縮在寬大的床榻上,像隻沒安全感的貓,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
枕頭旁洇出一點濕潤痕迹。
997:【你怎麼了?】
湛月清緊了緊被褥,沒有答話,隻是低垂着眼。
997:【你好像沒吃晚飯。】
湛月清瞳孔驟然一縮,忽然翻身而起,爬到榻邊,開始幹嘔起來。
997:【要不是我知道設定,還以為你是‘哥兒’,擱這孕吐呢】
滔天血色在眼前一閃,湛月清又想起談槐燃切肉的片段,越發難受,連眼睛裡都難受得盈滿了水霧。
明明沒看見他吃,也不知道到底吃沒吃,我在難受什麼?
湛月清有些恍惚的想。
是因為那是從活人身上片下來的嗎?
少年身形單薄,面色煞白,眼眶通紅,黑色的發披在肩頭,烏黑的睫羽垂落,看上去梨花帶雨的,像幅難得的美人圖。
997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在雪地裡奔向海晏宮的樣子,問:【你認識暴君?】
湛月清一呆,自己表現的有那麼明顯嗎?
回過神來,湛月清斟酌利弊,這事不能讓系統知道,搖了搖頭,慘白到沒有血色的薄唇翕動着,慢慢的說:“不認識。我隻是沒想到他會‘吃人’,有一點吓到了。”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997沒再糾結,而是放輕聲音,哄道:【别想了,快休息,明日你還要去太醫院,暴君給了你太師之子的身份,這有利于你積累信賴值,你可要好好完成任務。】
湛月清閉了閉眼,擡手擦去方才因難受而弄出的生理性淚水,鑽回被褥裡。
“嗯。”
997:“……”
淦。
淦!
湛月清這天然彎的氣質,真讓它有點想無腦送積分。
算了,送52吧,反正隻是一點點,也做不了什麼事。
夜漸漸深了,屋外的雪還在落,風聲呼嘯。
一道黑影推開了錦繡宮的窗戶,輕車熟路的爬了進去。
殿内的燭火已熄,熏爐裡的安神香還在燃,偶爾傳出輕微的燃燒聲。
湛月清喜歡這樣的白噪音,放下心頭的事後,很快沉沉睡去了。
他做了個夢,夢裡有人在弄他脖子,弄得他半睡半醒,但又困狠了,迷迷糊糊的睜不開眼,隻能翻了個身,裹住被褥,像個小蝸牛一般,将自己卷起來。
黑暗裡有什麼東西一頓。
湛月清感覺他的“殼”被掀開了,有點冷,脖頸傳來了更重的桎梏感。
不知怎麼,湛月清迷糊的想起了那天被談槐燃掐着脖子的感覺,下意識擡手又打——
卻隻傳來了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股輕微的藥香彌漫在床榻間。
“你是在怪我殺了你養父嗎……”
湛月清夢呓一般。
黑暗裡的影子又頓住了。
“可是,你養父對你不好呀……”
湛月清閉着眼睛說夢話,這句話像什麼咒語,此話一出,他的殼又被蓋回來了。
熏爐裡的香還在燒。
翌日,天蒙蒙亮,湛月清很早就醒了,卻沒起身。
他看着床帷,懵了下,才慢吞吞的反應過來——哦,他穿越了,今天要去太醫院了。
昨夜他被談槐燃吓到了,沒來得及細想。
如今回頭一想,他隐隐覺得那就是談槐。
隻有談槐知道哪句話會讓他遠離、哪種動作他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