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叫嚷聲一下子止住,視線都聚焦在場中那名紅衣女子身上。
墨玄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季鳴月站在季無堯正前方,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季無堯,眼底帶着化不開的難過,
“阿堯,我不在,你怎麼被欺負成這個樣子啊?”
季無堯眼睛一酸,深埋心底二百年以來的委屈窺見天光,他甚至都忘了身體上的疼,隻是定定的看着季鳴月,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顫聲問:“阿姐,是你嗎?”
“是我。”季鳴月往前一步,心疼的看向一身狼狽的弟弟。
蔣嵩明立即道:“墨夫人,你要包庇這魔頭?”
季鳴月擡起眼眸,眼底暗含警告,“他是我弟弟,不是你們嘴裡的魔頭。”
她蹲下身子将季無堯散在額前的碎發捋到後面去,細細打量,“我們阿堯瘦了。”
季無堯眼眶一熱,他垂下眸子,有些不敢看阿姐的眼睛,“對不起,阿姐……”
季鳴月伸手摸了摸季無堯的腦袋,安撫道:“生分了,怎麼還跟阿姐道歉呢?”
她右手一放,喚道:“天玑!”
季無堯的靈芥一晃,緊接着那道流光溢彩的琴出現在季鳴月手中,它琴弦顫動,是難以言說這二百年之後的重逢。
季鳴月的眼底閃過一絲懷念,她右手攬琴,再起身時聲音钪锵有力,“諸位,想要我弟弟的命,那就在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天玑琴泛着微光,似乎在響應季鳴月說的話,琴弦自己波動一聲,音波蕩漾處,枯葉泯滅,蕩起一層煙塵。
衆人臉色難看,季鳴月修為現在看并不高,但她手裡的物件是上古遺物不容小觑,本以為連桑城滅後音修滅絕,誰料還有一個季鳴月。
真要魚死網破,怕是落不到好處。
墨玄的臉上更白了,“月兒,不可以。”
他臉上早就沒了先前的遊刃有餘,甚至帶了些惶恐哀求,“夫人,你身子剛有好轉,不要吓我。”
季鳴月目光一直落到對面那些修士身上,沒有看墨玄。
她怕自己會心軟。
墨玄側過頭去,跟季無堯對視,那一瞬間兩人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
重明長老眼眸催着,威脅道:“墨夫人,你可要想好了,莫要連累了墨傀門,你既已經嫁到了墨家,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墨傀門的态度。”
季鳴月冷冷道:“别拿這個說事,我在成為墨傀門夫人之前,首先是我自己。現在我唯一血緣的弟弟被你們快要逼死了,我若袖手旁觀,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原諒自己。”
“你是一定要保他,這是你的态度,還是墨傀門的态度?”
“是我自己!”
“是墨傀門!”
墨玄站出來,走到季鳴月旁邊,看着自己的妻子,再次開口,“是墨傀門要保季無堯,季鳴月是墨傀門門主夫人,她說的話自然做數。”
季鳴月看了一眼墨玄,并沒說什麼矯情掃興的話。
蔣嵩明冷哼一聲,“你!墨門主,你這變臉變得也太快了,你之前還說要生剝季無堯的神魂為你夫人補魂,你現在怎麼又改了主意,你這樣首鼠兩端,實在有違你門主的身份。”
墨玄冷冷瞧了他一眼,趕緊對着季鳴月解釋,“月兒,那破瓶子我早就丢了,我隻是為了得到他們的消息,真的。”
他又對着季無堯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季無堯捂着心口站起身,扯了扯季鳴月的袖子,“他說的是真的,就他那修為也要不了我的命。”
季鳴月看了二人一眼,搖了搖頭,“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姐姐帶你回去。”
季無堯唇角露出來一抹真摯的笑,他俯下身子抱了抱季鳴月,有些貪戀阿姐的懷抱。
“阿姐,看到你真好。”
季無堯起身,手臂上肌膚紋路處已開始破碎,他眼裡戾氣渾然不見,眼底帶着笑意,“阿姐信我嗎?我可不敢打沒準備的仗。”
他面對季鳴月時,眼裡帶着溫和的笑意,卻在側頭時,将眼底帶着的濕意壓了下去,他感受到了,阿姐的神魂是破裂的,虛弱的很。
不知道墨玄怎麼找到的姐姐,也不知道他花了多長時間才讓姐姐醒來。
就這一點,他對墨玄從心裡就生不起怒意。
墨玄瞞着兩人的消息,想必也是怕姐姐擔心,他若知道姐姐的情況,也不會舍得讓姐姐對自己如此操勞。
他看着季鳴月手持琴身的背影,悄然拭去了眼底那一抹水光,他知道阿姐有護下他的本事,但那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他怎麼舍得。
他揚起臉,跟幼年一樣的親昵語氣,“阿姐,等我去找你。”
季鳴月擰眉,“什麼意思?”
季無堯笑了笑,擡手拍去季鳴月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手掌一翻點了下姐姐的頸側。
季鳴月對季無堯不設防,隻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天玑琴垂地,跟在季鳴月身側,季無堯将姐姐交給墨玄,“帶我姐走,照顧好她。”
墨玄抱起季鳴月,聞言皺眉,“那你呢?”
季無堯揚了揚頭,脊椎發出咔吧的聲響,“都說了我不打沒準備的仗。”
地面上聚齊一團黑霧,說是黑霧更像是魂魄凝聚成的鬼氣。
墨玄深深的看了季無堯一眼,别扭開口,“你姐姐還等你回來,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