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無邊不忍直視，用看組裡男演員演戲的态度咬牙回應：“沒生氣。”

品嘗後，她客氣道：“味道是還不錯，高副總很會吃。”

擡眼，許無邊對上高升探究且認真的目光。

高升并不醜，相反還挺濃眉大眼，就是相對方正。放在父母那輩，應該是很受歡迎的長相。

但聯想到高升之前做的事，再帥的臉許無邊也提不起興趣。

長得越正，氣質越像上位者，會給她更強的被窺視，被擠占生存空間的壓迫感。

高升深情道：“别叫我高副總了，太客氣，叫名字就好。”

許無邊嘗試了一下，沒叫出口。

再忍下去真的會出人命，許無邊索性直接表明來意：“高副總，我今天來，是想跟您商量一下解約的事。”

高升夾菜的公筷停在一半，濃重的粗眉一顫，臉上笑意落下，登時不怒自威。

看他這副表情，饒是許無邊也有點肝顫。

但開口沒有回頭路，氣氛已經僵了。許無邊鎮靜地拿出合同複印件，雙手遞給高升。

高升接過合同看了幾眼，放在一邊：“你解約，是想躲我嗎？”

“……”怎麼會有人這麼自信！？

許無邊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勉強微笑道：“怎麼會，隻是出于個人事業考慮。”

餐桌上一片寂靜，許無邊想了想，放下筷子，自作主張拿起白酒。

“好酒配好菜，我陪高副總喝幾杯。”

她是從酒桌上一步步混上來的，喝兩口總比應付高升頻繁的暗示強。

蓋子還沒打開，高升突然站起，手按在她手背上：“你要是想喝，我讓人送紅酒來。”

粗糙手掌按上手背的一瞬間，許無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下子抽回了手。

高升被她甩開，神情莫測。

許無邊尬笑幾聲，說：“高副總不是喜歡白酒嗎，圖個高興，我今天舍命陪君子，陪高副總喝幾杯也沒關系。”

高升看了許無邊一眼，隻一眼，許無邊便覺得自己像被剝皮的洋蔥，什麼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臉上火辣辣的。

“酒我帶回家，就當收下你的心意。不喜歡喝就别喝了。”高升說。

許無邊隻能說好。

從踏進餐廳的那一刻，她就踩進了高升的陷阱。

試探的玫瑰，紳士的禮儀，故意提出情侶套餐的服務員。高升精心鋪設了一串階梯，從每一階都能無痛通向“答應他，跟他在一起”的結局。

高升在用行為告訴她，隻要你和我在一起，我會對你好，會答應你的一切要求，包括解約。

手邊被塞了一個小杯子，許無邊擡頭，見桌上多了一瓶果酒。

高升捏着一個小杯，對她笑。

笑容溫和，許無邊卻總能從中揣測出不懷好意。

許無邊閉了閉眼，同他碰杯，仰頭一飲而盡。

高升盯着她，問：“你以前都是這麼跟人應酬的？”

許無邊整理好情緒，灑脫回應：“算練出來了吧。”

高升搖頭，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聲音低沉帶笑：“那些人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如果是我，肯定舍不得讓你這樣喝。”

“無邊，其實我一直都很欣賞你……”

許無邊的手驟然落在桌面，筷子跳動，發出輕響。

算了，就這樣吧。

利益交換都是有代價的，高升想要的，她給不了。

“高副總——”許無邊提高聲調，端起酒杯看着高升：“高副總，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高升看着有些生氣的許無邊，嗤笑道：“你是說那個毛頭小子？”

大概是這頓飯高升吃得實在憋屈，就沒見過這麼不識擡舉的人，到此刻也攢了不少情緒。

他碾着指尖，哼笑一聲：“我很好奇，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

“高副總，”許無邊打斷了高升的腔調：“我需要一個尊重我的戀人。”

高升不可思議，指着桌上的玫瑰，少糖的甜品，道：“我不夠尊重你嗎？”

在他看來，他已經給足了許無邊面子。

在餐廳外等她，因為女士們管理身材，于是點了少糖的甜品，還體諒女士不喜歡喝酒，不讓她陪酒，每一條都會被周圍人誇好男人。

許無邊搖頭：“不是這種尊重。”

“至少他不會在沒确認關系前放任流言産生，也不會放任喜歡自己的人給自己喜歡的人下絆子。”

許無邊坐直身子，斬釘截鐵道：“高升，你這不是喜歡，至少對我來說不是。”

埋在心裡很久的話終于攤出來，許無邊也沒想到這頓飯會吃成這樣，幾乎撕破臉。

事是肯定辦不成了，至少出了口氣，許無邊在心中勸慰自己，拎着包站了起來。

“抱歉高副總，今天言行多有得罪，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她後退幾步，推開屏風，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高升跟在她身後，仍保持紳士禮儀：“我送你出去。”

許無邊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行屍走肉一般往前，高升墜在身後，兩人一路無言。

直到門口，高升停下腳步，說：“解約的事，我會幫你。”

許無邊轉身，高升看上去雲淡風輕，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管你怎麼幫我，我也不會因此喜歡你。”許無邊說。

“我知道，”高升看着她，眼神無奈嘴角輕勾：“就當做我的賠罪吧。”

那表情怪極了，就好像許無邊做錯了什麼，而他是無原則寵溺的那個。

許無邊一陣惡心，險些控制不住表情。她轉頭離開，眼前閃過一陣強光，一輛低調的黑色商務駛過她面前。

光散車過後，露出站得筆直，低頭玩手機的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