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上下來的一路,江澈都好像生悶氣一般,埋頭走路不吭聲。
非年非節,但趕上暑假,盡管不是周末,博物館外的人流量也相當可觀。
許無邊跟着江澈走,在路邊看見擺攤的大爺突然有了靈感,蹲下挑了幾樣東西,跟大爺讨價還價買了下來。
她習慣了獨來獨往,腦子裡不太有跟人報備,要别人等一下的意識。
大概江澈也正在氣頭上,沒有往日細心。
一眨眼的功夫,等她再起身,前面那個竹子成精一樣散發着酸氣的人就不見了。
博物館門口人潮擁擠,穿着漢服馬面的比比皆是。許無邊擠到場館門口也沒看到那個綠色的身影,也沒看到宋倩他們的影子。
室外的氣溫偏高,人又多,許無邊伸手擋在頭頂,無比後悔出門沒戴帽子。
擁擠的人群混合着千奇百怪的味道,汗味,香水味,化妝品味,烤腸和孜然香氣……
許無邊在陽光下踮着腳遠望,頓時覺得自己好像平底鍋上的五花肉,煎得兩面金黃。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靠近門口的陰涼地,她站在陰影下打開手機,詢問她在哪的消息瘋狂彈出。
她剛點開對話框,江澈的語音通話就打了過來。
“你在哪兒?”江澈問。
他的聲音有幾分急切,背景音裡是嘈雜的人聲,聽起來和自己附近差不太多。
許無邊掃視一圈,沒找到人,隻好放棄自己找過去,等人來領:“在大門口右邊的樹蔭下,我剛買了個東西,一擡頭你就不見了。”
電話那邊沒再說什麼,好像松了口氣,撂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挂了電話。
許無邊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看見自己前方有一個撐着紅色大傘的小攤,在賣冰糕冰水。
等人來的功夫,買幾根雪糕好了。
大熱天的,自己一丢讓人着急上火,這不是火上澆油嗎,就當……
就當哄哄小朋友了。
江澈從人群中跑過來的時候,許無邊正在吃雪糕。
巧克力脆皮被咬開,露出雪白包裹着巧克力珠的奶油。
許無邊就這麼咬着雪糕,遠遠看着一個綠色的身影從人群中穿過。
寬肩窄腰,白的發光,擡頭找人時露出的臉帥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有的舉起手機拍照,江澈都沒管,眼神四處張望,額頭上起了細密的汗水。
許無邊暗自啧啧幾聲,感歎真是絕色,踮起腳揮揮手:“這裡!”
今天出門圖快,她穿的是度假風的吊帶連衣裙,所幸出門不忘穿防曬衣,不然高低被曬成人幹。
連衣裙是薄針織的料子,深紫色,穿不好會像茄子成精。
但許無邊人白,身材也還不錯,穿上之後又高挑又漂亮,跟江澈倆人就像人群中的倆電燈泡。
倆電燈泡對視一眼,齊齊松了一口氣,總算沒把人丢了。
等江澈走過來,許無邊自覺地跟了上去,從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裡摸出一根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雪糕遞給他。
“喏,吃一個?”許無邊指尖被冰糕凍得冰涼,蹭過江澈的手背拍了拍:“你剛才走太快了,我都沒來得及叫你。還以為會在大門口等,結果你們似乎另有門路。”
江澈走在前面,沒接許無邊遞過的雪糕。
他臉色很奇怪,有點發紅,表情說不出的窘迫和埋怨。
許無邊有點尴尬,拿着雪糕的手晃了晃。
“别生氣了,我一會兒肯定不會跟丢了。”
江澈回頭看她一眼,還是沒接:“不生氣,哪敢生你的氣。”
“?”這是在陰陽怪氣吧。
許無邊自認沒做錯什麼,哄人還沒得個好臉色,也不吃虧。
她瞥他一眼,心道愛要不要,我還治不了你了。
雪糕被收回袋子,許無邊淡淡道:“那算了,我還想着這個好吃,買了兩根咱倆一人一個來着。你不吃……一會兒看他們誰想要吧。”
江澈走在前面的步子頓了一下,許無邊哼笑一聲,目不斜視地走過,晃着在他前面走。
快到中午,陽光慢慢趨向直曬,影子變得很短。
許無邊保持步速,眼睛卻時不時向下看着地面。
兩人的影子越靠越近,最後重疊了一部分,腳步聲和呼吸聲也愈發清晰。
又過了一會兒,許無邊的手被什麼撞了一下。
她扭頭看,就見旁邊站了個裝模作樣的大高個,而大高個的手塞進了塑料袋。
許無邊笑了一聲,拎着江澈的胳膊丢了出來。
“幹嘛?”
許無邊眼神冷冷看過去,江澈木着臉讨饒。
“給我吧……”他放低聲音道。
周圍人很多,江澈聲音很小,但即使是這樣也紅了耳朵。
許無邊不露聲色端詳他掙紮的表情,佯裝生氣:“你剛才不是不要?虧我還想着要買來哄哄你。”
“我錯了,”江澈誠懇認錯,伸手抓住許無邊的手腕:“我想吃,可以給我嗎?”
“又沒不讓你吃,一會兒過去了,和宋倩她們一起分呗。”
江澈搖了搖頭,取下袋子:“那不一樣。”
“多大人了,怎麼這麼幼稚。”許無邊強忍笑意,“就這麼想吃跟我一樣的?”
江澈點了點頭。
許無邊憋不住笑意,扶着腰笑出聲。
她讓江澈自己拿,隻見不透明的紅色塑料袋裡,規規矩矩放着四根一模一樣的,跟她同款的雪糕。
江澈:“……”
***
雪糕最後還是被江澈分了出去,幾個人站在場館後門的大廳裡,吹着空調吃雪糕,終于覺得好像活過來了。
許無邊笑着說讓大家擔心了,所有人都連連搖頭,說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