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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無邊自己買的房子在洛城一個新建成不久的樓盤,樓間距大,采光也好。
半下午,刺眼的陽光順着未拉緊的窗簾灑進房間,明晃晃照亮床上的人。
窗外的陽台一片狼藉,白色木桌上倒了大片的啤酒瓶,臨時充當煙灰缸的紙杯裡黑壓壓一片。
許是昨晚刮了風,桌上外賣的袋子東倒西歪,險些掉下桌子。連陽台上的花也傾倒了一部分,淩亂不堪。
陽台進卧室的門沒關嚴,順着從陽台進屋的路線散着兩隻拖鞋。
床上的人埋在枕頭被子間,眉頭緊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呼吸急促。
忽然,房門卡拉卡拉作響,然後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許無邊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動作緩慢地捂上額頭,神情痛苦。
昨晚臨睡前,她又接到了公司那邊催債一樣的電話。這次對接人的态度更惡劣些,似乎帶上了點個人态度。話裡話外都在說自己跟某個公司高層有關,這才能有現在的位置。要是不想回公司,就去哄哄他,也不至于施壓為難她們這些傳話的人。
許無邊接電話時還算冷靜,跟對面冷嘲熱諷,沒吃什麼虧。
結果挂了電話脾氣就上來了,點了一大堆燒烤啤酒,坐在陽台跟淩靈罵了一宿公司,天快亮被凍得不行才爬進屋。
宿醉加上着涼,此刻她額頭上的溫度摸着發燙,腦子也燒成一團漿糊,耳朵嗡嗡作響,對周邊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中午昏昏沉沉醒的時候,她隻記得自己微信第一位應該是打了一宿電話的淩靈,于是眯着眼點進聊天框發語音。卻不想燒得眼花點錯了人,發去了江澈那裡。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許無邊感覺到有人往床邊走來,幹燥的手掌放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溫度。
“淩靈?”她嗓音嘶啞,幾乎說不出話。
“是我,江澈。”來人應答。
燒糊的腦子本來反應就慢,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後更是黏糊成一團。
許無邊睜開眼,霧茫茫的視野緩慢對焦,落在江澈的臉上。
漿糊腦子緩緩運轉,從淩靈的手什麼時候這麼大了轉到她什麼時候剪了短發,再到這男的誰啊,再到江澈是何方神聖,最後叮咚一聲,對上了軌道。
許無邊眼睜睜看着江澈拿來退燒貼,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她抓着江澈的手腕,艱難道:“我的消息發給你了?”
江澈應了一聲,忙忙碌碌燒水喂藥,把許無邊安置好。
許無邊用了五分鐘思考自己穿的什麼衣服,會不會不雅觀吓到小孩兒。又用了五分鐘思考這小孩兒哪裡來的自己家鑰匙,怎麼找過來的。
最後她卸下力氣,順着江澈的動作倚進墊高的枕頭,安慰自己。
且不說江澈會不會有壞心思,就算有那也是自己占便宜。
她這個年紀被江澈這樣相貌的男大學生占便宜,說出去了都會被淩靈調侃“又幸福了啊姐”,沒什麼好緊張的。
更何況江澈那個清純的樣子,許無邊覺得自己哪怕啥也沒穿躺地上,江澈都會驚恐地抱着毯子過來給自己裹上,然後用一種扛樹的姿勢把自己運送回床。
吃了藥喝了水,許無邊感覺能好一些,倚在墊高的枕頭裡笑了笑。
“抱歉啊,消息發錯了人,讓你跑過來。”許無邊道。
江澈搖搖頭,解釋道:“我給淩靈姐打電話沒打通,之後去店裡找叔叔阿姨,阿姨說走不開,托我來看看你。”
半晌,他又補充道:“除了燒水的東西,其他的我都沒碰,鑰匙一會兒留在你家裡,你放心。”
江澈和自己想象中一樣守規矩,許無邊又無奈又好笑。
“噓,”許無邊虛弱發出氣音,擡手把他按下:“少說話,頭疼。”
“哦。”江澈答應下來,站在原地,手尴尬地搓了搓褲縫:“你……想吃什麼嗎?”
許無邊精神不濟,搖搖頭:“不吃,沒胃口。”
江澈又道:“已經過了中午了,你是不是一直沒吃東西?”
他想了想說:“樓下有什麼好吃的店嗎?我可以去幫你買回來。”
“樓下好吃的……”許無邊垂着腦袋順着江澈的思路去想,想着想着就不得了了。
她抿了下幹燥的唇,緩緩道:“我想吃胡辣湯豆腐腦兩摻配上水煎包肉盒,唔,其實小區東門新開的牛肉湯味道也還不錯,每天人特多,還有西門拐出去……”
她越說腦子越清醒,語速漸快嘴角上揚,胃部甚至已經快樂地翻滾起來。
隻不過因為發燒,原本清亮的嗓音嘶啞不堪,聽起來就像唐老鴨報菜名,報出來的菜名還都是辛辣油炸,很不适合養病。
江澈眉心抽了抽,把她按回去躺好,無語道:“我去給你買份粥吧,你先休息。”
許無邊看着江澈那張明顯把髒話憋回去的臉,沒忍住笑了一聲。
見他轉身往外走,許無邊連忙補充道:“那再買一張雞蛋餅!”
江澈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往外走去,頗有些狼狽逃竄的意思。
客廳的窗簾半拉,微光從江澈身前打來,勾畫出他的身形。他隻穿了簡單的短袖短褲,露出修長的小腿,看着就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氣。
咣當一聲,房門關上了。許無邊倚在床頭,腦海中是江澈往外走時的背影,沒忍住翹了翹嘴角。
一個人在外難免遇上生病,遠親靠不上,身邊也沒什麼可靠的朋友,大多數時候隻能硬熬。一個人去醫院抽血吊水幾乎已經成為日常,許無邊艱難地習慣了。
但在今天,突然被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異性照顧,她竟然産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這種安全感就像溫泉,潺潺流出,屍體都變得暖暖的。
這就是有對象的感覺嗎?
她好久沒談過戀愛了,對上一段戀情的記憶還殘存在生理期送紅糖水的小把戲上,已然忘了戀愛的感覺。
好像……有個男朋友的感覺也不錯?許無邊昏沉想到。
隻不過高燒的身體沒允許她多想,很快就将她拖入了夢中,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