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看書速度很快,那本書本來也不厚,幾個小時他差不多快看完了,他站起來合了書伸了個懶腰說,“嬸兒,中午想吃什麼,我來做。”
“胡說八道,哪能讓你做,你坐着看書吧,等會帶嘴過來吃就行了,”朱嬸說。
“朱妙,你想吃什麼?”陳默小聲問。
朱妙比陳默小三歲,正是想什麼就說什麼的年紀,她說,“我想吃魚,市場裡老莫家的魚新鮮,好吃。”
“行,那我們就吃魚,”陳默說。
朱妙進屋和朱嬸說了幾句之後就和陳默一起出門了,倆人去市場前先回了趟家,跟伯母說了一聲才又去的市場,伯母沒什麼反應,隻是淡淡的說,“知道了。”
陳默知道他回來不回來都沒什麼影響,不回來伯母也不會說什麼,但他這方面該做好的,還是應該做好。
市場十點多的時間最擁擠,老莫家的魚好,陳默去了才知道,這點不止朱妙知道,來買魚的都知道。
店前甚至排了一列小隊,朱妙扔下陳默過去排隊了,陳默自己則去買其他的蔬菜了。
“買條魚而已,你自己不知道路還是怎得?非得拉上我,好不容易睡到自然醒我容易嗎?”徐牧庭九點的時候被他姑直接揚了被子,無奈的起床了,起床收拾完又被生拉硬拽到菜市場了,一切都因為他姑昨晚看一個美食博主做了一條魚,勾起她的魚瘾了。
徐牧庭出門的時候還有些迷糊,差點又拾起那件穿膩了的破校服出門,不過,出門時還是被小姑一巴掌拍醒了,現在人非常清醒的站在了市場買魚肉的這一塊,順帶清醒的聞着這一道上腥臭的海鮮和血味兒。
“再叽叽一句,中午的魚你一口都别吃啊,讓你陪我買條魚怎麼這麼費勁呢,以後也是要找老婆的人,這副德行找鬼去吧你,”小姑罵她。
“什麼叫叽叽一句,怎麼說話呢,”徐牧庭瞪着他姑,“你都這把歲數了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老公吧。”
“我,”小姑抄起剛買的一根蔥就往徐牧庭身上招呼,“我有老公我還叫你這麼個玩意陪我。”
徐牧庭剛打算叫兩句,以表示疼,但餘光中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有的人身上就是有種數不清的氣質和感覺,不需要非得看到正臉才能完全的認出那個人來,就是遠遠的看見那個人的身姿,背影,大概就能認出來了。
陳默剛好拎着一袋菜走了過去,目空一切,徑直走到朱妙那兒去了。
目空一切!
徐牧庭大概是嘴角疼,向上勾了勾,然後對他姑說,“我有個同學,他應該挺合你口味。”
小姑覺得從徐牧庭嘴裡吐出這麼一句話還是有點臊得慌,但一聽到合她口味,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但一細想又忍不住把蔥揮到了徐牧庭身上。
“你同學,你同學,你同學合我口味跟我有什麼關系,你看我像能對你同學下手的人嗎?我是缺,但不是瘋了,”小姑罵他。
“輕點輕點,再打王桂花該沒孫子了,”徐牧庭躲了兩步,又往陳默那兒看了兩眼,“你不是要買魚麼,那兒就有。”
“那家人挺多的,”小姑朝老莫魚店看了看說,“走吧,人多說明魚可以。”
徐牧庭看着陳默拎着菜直接去了前面插隊,然後直直的站到了一個女孩子身後,陳默這人給他的印象總是黑一會白一會,一會覺得這人挺不錯的,一會又懷疑自己的判斷。
就比如現在,他就再次懷疑自己的判斷,他是個土匪沒錯,但他是個有素質的文明土匪,一個連含沙口水都不會往青油馬路上吐的文明土匪。
陳默在這點上比他還是差了點,他至少不會插隊,正義感這詞就是錯覺,收回。
他和小姑排到了隊伍的後面,眼睛隻能看着前面,于是,沒有一點兒變化的隻能無數次盯着陳默後腦勺看。
越看越想喊一聲,但又覺得自己有病。
“你剛說的那同學……”小姑開始說,“我見過沒?”
“你馬上就要見到了。”徐牧庭還是盯着陳默的後腦勺說。
“在這?”小姑聲音小了下去,頗有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提示:向前看,個子最高的,戴帽的,”徐牧庭看着前面。
小姑立即向前看去,一眼就按着徐牧庭的提示找到了人,果然是很好找的,擡頭就能看到,整個隊伍裡個子最高的,戴一頂棒球帽,後腦勺上露出來的一點頭發短而精幹。
“黑色帽子那個?”小姑問。
“有幾個戴帽子的?”徐牧庭看着她。
“我前去看看?”小姑說,“他不是你同學嗎,你怎麼不打個招呼啊?”
“打什麼招呼啊,”徐牧庭順嘴一說。
“哎,同學,”小姑直接就扯着嗓子開始喊了,“同學?”
喊了兩聲,前面不是同學的他姨他叔他二大爺都回了頭,除了正兒八經的“同學”沒回頭。
徐牧庭嘴角又勾了勾,笑着對小姑說,“看着。”
“啊?”
徐牧庭吸了一口氣,底氣很足的喊了一嗓子,“哥!”
陳默回頭了。
秒回。
徐牧庭當即就想笑,但決定裝回高冷,這笑就愣是憋了回去。
前面排隊的人都挺無語的,這聲哥愣是讓半個隊裡的男性同胞都回了頭,包括他叔他大爺。
也包括陳默。
說明哥這種東西很受用。
而就在前兩天的晚上,陳默黑着臉說,”别叫我哥。”
陳默看過來的時候,徐牧庭揚頭得意地沖他笑了笑,陳默的目光隻在他臉上逗留了不足一秒就轉了回去。整個過程,整個表情,都是非常淡漠的,毫無感情可言。
徐牧庭有一瞬無法把那個給他二話不說甩了一萬字檢讨的陳默結合起來,想了想又覺得,劉博承說他可能從來沒看過那種東西,徐牧庭想,他大概真的沒看過。
陳默身邊的女生仰頭和陳默說着什麼,徐牧庭看着陳默稍微把身子彎了彎,為了把女生的話聽的更仔細。
“是挺帥的,”小姑冷不丁來了一句,“可惜了,太小了,再大幾歲就好了。”
“再大幾歲就不會是我同學了,”徐牧庭說。
隊伍一點點的向前走着,排到陳默了,魚是朱妙選的,選的是沒刺,适合朱嬸吃的鲈魚。
買了魚經過徐牧庭的時候,陳默停了下來。
“哥,”徐牧庭站出來叫了一聲,“好巧啊,你也買魚啊?”
第一次失誤叫出口的哥在現在反而成了拿陳默取樂的好方子,徐牧庭發現隻要陳默聽見那句哥,眉毛就會揚起來,再很快的放下來,表情也會變的更冷,還有些迷茫,不情不願的,而這些在他看來,有些好笑。
因為即便是瞬間黑下來,懵而迷茫的表情,也是陳默那張撲克臉上難以見到的豐富表情,而這些有些嫌棄的表情,是他一句“哥”就能看到的。
真變态!徐牧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