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之前。
一整節課上的渾渾噩噩,連做三個大夢的陳默及時被心善人好的班主任老劉連名帶姓叫了起來,“陳默,你要是實在困得不行,就先站着上課吧。”
陳默沒覺得自己睡着了,他眼睛一直睜着都沒閉上,但老劉剛講了什麼他卻是真的一句也沒聽進去,剛才同桌衛宇推了推他的胳膊,他也是基本沒感覺到,隻有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才如夢初醒。
原來人困到極緻真會睜着眼睛睡着。
陳默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在課堂上困成這樣。
他站了起來,腿還有些困,站起來的時候有些發軟,險些又坐了回去。
“沒事吧?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老劉問。
“沒事。”
“要是哪裡不舒服就提前和我打招呼,不要強撐。”老劉說。
老劉了解陳默的家庭情況,對陳默的關心和對其他同學的關心稍微有些不一樣。雖說老師要做到一視同仁,但如果自己班級的某位同學是個孤兒,父親又是個因公殉職的人民警察,還真是有些難以權衡公平。
老劉每次看陳默,總覺得有些心疼,他和自家孩子,還有他外甥年齡差不多大,卻承受了其他同齡孩子都沒經曆過的傷痛。
疼痛使人成熟,在不成熟的年紀強行變得成熟,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再想想他那兒子,放出去讓他獨立生活,估計一天都活不下來,他有個外甥,更是個土匪,不上房揭瓦,成天找人打架就是萬幸了。
不過他這外甥人也聰明,打架挑地方,挑人,外面發了狠,回家跟沒事人一樣,若不是他在學校任教,多少聽見些他那土匪外甥做的好事,還真不會知道他那外甥就是個行走的毒瘤。
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老劉收了書說:“剩下十分鐘,自習吧,不要說話,知道你們餓,但就憋十分鐘,我就在隔壁,被我聽見誰的聲音,我就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最後一節課,大家都餓了,都想吃,但不想兜着走,何況,就隻有十分鐘,老劉還布置了一堆一小時也完不成的作業。
班裡大多數同學無奈的翻了翻書,“就十分鐘布置兩張卷子,還不讓人說話,切,就是讓說也沒心情說了。”
“中午也寫不完啊。”
“這不關我事,别吵就行了,”老劉說,“陳默,你跟我出來一下。”
“哦。”
陳默跟着出去了。
“我看你最近上課總犯困,是不是沒休息好?”老劉關切的看着陳默,“我知道你學習态度認真,但晚上一定要十二點之前休息,中午吃完能睡會就睡會,午休還是很重要的。”
“嗯,知道了,謝謝劉老師關心。”陳默說。
“也算不上關心,期中成績出來了,我看了下你的卷子,英語成績退步了十分,你是不是最近有什麼事?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有什麼你跟我說,能幫到你的我肯定盡力而為,我是你的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道理不是擺設,我也有責任。”老劉說。
“沒什麼事,我會調整好休息時間的。”陳默說。
“那這英語成績下降是?”老劉吸了一口氣說,“下學期就是高三了,可不敢退步了啊,你這個水平,要再進步十分是很難的,可要退步,别說是十分,要走下坡路,那是很容易的,這個關鍵點,還是不能放松自己,你的情況特殊,所以,必須比其他人都更努力,才能給自己一個交代,你明白嗎?”
“我明白,劉老師。”陳默說。
陳默最近休息的确實不好,住在他隔壁的陳冠連着幾個晚上都在打電話,那牆是磚頭水泥砌的,但還是擋不住陳冠要追求某個女生時激動的說話聲,談高興了還要朝牆壁砸兩拳。
一個晚安道了半個小時,從晚安兩個字說到了第二天吃什麼,又從吃什麼說到了吃什麼熱量低,再切到晚安,陳冠那張床就貼着牆,說的什麼話陳默大概都能聽到,捂着被子也能聽到說話的聲音。
不過,陳冠大晚上沒用他那個幾十塊錢買的低音炮放DJ就已經算是良心發現了。
晚上沒放張揚的歐美DJ不代表白天不會放,老劉希望陳默中午可以午休一下,陳默也不是不想午休,隻是陳冠那個低音炮實在震的厲害,幾十塊錢的質量放大音量還是很能折騰的。
拜陳冠所賜,陳默已經連着幾天晚上醒到兩點了,中午也從來沒睡着過。
他沒有在課堂上睡覺的習慣,陳冠相反,就沒有在家裡床上睡覺的習慣。
非得趴桌子上把胳膊壓個酸麻才行,有些人就是挑着找罪受,攔都攔不住。
陳默歎了口氣,老劉說他的情況特殊,這話沒錯,不過老劉就這麼老是提醒他,還是讓他多少有些不舒服。他不想以被人憐憫的方式和别人區分開,盡管老劉的出發點完全是因為關心,可陳默還是希望這份特殊的關心能少則少。
“這麼着,要不我跟你大伯聊兩句?你大伯人挺好說話的。”老劉說。
“算了吧,劉老師,他挺忙的,我就是這兩天沒睡好,回去睡一覺就好了,您别這麼擔心着了,考英語那天我肚子不舒服,作文沒寫好,下次考試這十分就又回去了。”
“肚子怎麼不舒服了?”老劉問。
“吃壞了。”陳默說。
“那行,吃東西也要注意啊,放久了的,冰的涼的就少吃,容易吃壞肚子。”
陳默連連點頭,老劉什麼都好,就這點讓陳默受不了。
比他大伯還像他的監護人。
“那行,進去吧。”
下課鈴還沒響,陳默轉身回教室時瞥到外班已經有人探頭出來往樓道裡看了。
陳默知道他已經沒有進教室的必要了,鈴聲估計在他沒進去之前就會響了,但他還是進去了。
“老劉問你什麼了?”衛宇問。
“讓我以後别睡了。”陳默說。
“不是,你最近跟睡神附體一樣,很能睡啊,眼睛睜着都能睡,我一直以為你醒着的,老劉也盯你看了半天,估計不确定你是不是在睡覺,我推你你都感覺不到,睡功練到一定地步了啊。”衛宇說。
“唉……”陳默一早上歎兩回氣了。
“是不是陳冠那個混蛋又給你使絆子呢?”衛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