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幾天簡弘都很安靜，倒是省了莊浩慨再找單獨外出的借口。也算因禍得福。她明明想笑，臉上卻露不出表情。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可走到這一步，她已經沒辦法回頭。莊浩慨握緊脖子上的項鍊，心中已經下了決斷。

*

回到小院時，她所在房間昏暗着，沒有開燈。

房間氣息很靜，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姜錦打開燈，空間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原本轉身的動作一頓，視線落在平鋪的被子上，其中微微鼓起一點，完全不明顯。

姜錦上前掀開被子，其中盤旋着一條黑蛇，感受到周圍溫度和光線亮度的變化，動動了尾巴。

“江淵？”

姜錦伸手戳了戳它尾巴，盤繞着的黑蛇沒有半點反應。

姜錦疑惑皺眉，臉部湊近時并沒有聞到任何血腥之氣。先前1703滿臉冷汗的樣子在她眼前閃過，難道還沒好嗎？

她思索片刻，将蛇端在手心，屬于蛇類的冰涼體溫傳遞過來，看不出什麼異常。

難道她離開後，江淵又去了教堂？先前江淵一身冷汗便是與教堂有關，如今又陷入昏迷，大概率與教堂内那東西脫不了幹系。

姜錦戳了戳手心軟趴趴的黑蛇，雖然黑蛇的生死對她影響不大，可畢竟是自己養的，怎麼也不能被别的東西欺負或者害死。她斂眉，拇指與食指捏住黑蛇的蛇頭，在蛇頭下，屬于蛇類的毒牙泛着銳利的冷光。

也太沒用了，作為一條毒蛇居然會怕那種東西。

姜錦心裡想着，将蛇再次放回被子裡，起身目光看向窗外，夜色下學院裡的景色盡數籠罩在夜色中，朦胧成一片墨色。

1703能感覺到房門被打開，甚至自己被姜錦放在手心，可身體無比疲倦，始終無法控制睜開雙眼。

察覺到姜錦又要離開，她開口想要勸阻，聲音也隻是回蕩在自己的意識中，隻能眼睜睜看着姜錦離開。

1703不知自己身處哪裡，周圍很黑，意識被困在一個并不屬于自己的軀殼裡。她能聽到感受到外界的一切，卻無法發出屬于自己的聲音。

包圍她的黑色似乎對她無害，暖洋洋的甚至令人不由得放松緊惕，想要閉眼休息。

1703一直撐着，她害怕自己這樣一睡便被徹底束縛在這具身體裡。這不是她的身體！

她開始掙紮，想要在趕在姜錦離開前發出自己的聲音，可越是掙紮，周圍的束縛卻越重，像是無形的水壓，令她難以喘氣。

“這是什麼？你們快過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一片漆黑中，屬于人類的驚呼聲傳來。原本對于外界的實感在這一刻切斷，她與這副軀殼，像是融為一體。

“是一個嬰兒嗎？在這種地方？”

有腳步聲靠近，1703漸漸能看清周圍的景象。

周圍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明亮柔和的淺金色光線，她蜷曲成一團，被這團光芒緊緊包圍着。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嬰兒！說是怪物還差不多！”

眼前聚集了五六個面容落魄的男人，皲裂出血後結痂的嘴唇，亂蓬蓬的毛糙頭發，以及那雙失神的眼睛裡都能看出，這群人經曆了極為漫長的流浪與希望的破滅。

“怪物嗎？”

其中一個男人蹲在她面前，口中喃喃念着，眼裡卻盯着她而流出淚水，“我突然好想我女兒啊，離開前她還那麼小，甚至不會叫我爸爸。我本來以為這是我最後一次經曆星際冒險，結果卻是最後一次。”

他抱着自己膝蓋，失聲痛哭。身後站着的人誰也沒有上前安慰，因為他們同他是一樣的結局。原以為再尋常不過的一次星際探索，卻在跳轉某個空間節點時被黑洞吞噬，輾轉流浪，如今不知身處何方。

陌生的空間流速，全然未知的宇宙樣貌，昭示着他們所處，或許是另一個完全不為人類探索到的陌生宇宙。

有人苦笑了一聲：“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完成了任務？新的宇宙找到了，發現宇宙心核隻是時間問題。可如今失了信号，飛船也幾乎報廢，就算找到宇宙心核，又能有什麼作用！”

周圍一片寂靜。随着星際多次大戰，宇宙的能源被快速消耗，環境污染，基因畸變，異種異形的出現，距離宇宙如舊地球一樣滅亡隻是時間問題。

衆人沉默，誰也沒有開口。

江淵心髒莫名跳了一下，一種天然的危機感不停警示着她。

“宇宙心核到底是什麼樣的？總不能什麼也不知道就讓我們找吧！”

“我也沒見過。隻是聽說每個存在的宇宙，都是神的屍體演化而來，在神隕落後，她的屍身作為沃土孕育出各式各樣的生命。”

有人率先提出質疑，“如果神存在，又怎麼會死？神不該是不死不滅的存在嗎？”

“我怎麼知道，這傳言又不是我說的。”解釋的人沒好氣，他目光突然落在1703身上，令她心中一顫。

“如果神真的存在，也會死亡，那她幼時，是不是和眼前金色嬰兒一樣？”

六人的目光落下1703身上，是啊，如果神死後會化為沃土衍生出宇宙，那幼時的神和人類嬰兒又有什麼區别呢？而眼前這個被金色光團包圍的嬰兒，是幼神，還是神跳動的心髒？

也就是他們流落至此，一直在尋找的宇宙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