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親終于冷靜下來了,沈玉甯問玉淮:“蘇姑娘的外祖家為什麼突然來接她?”
玉淮道:“說是蘇姑娘的外祖母格外挂念她,挂念得人都生病了,險些中風,才突然來的。”
玉甯臉色沉了下去。
“大哥,怎麼了?”玉淮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哥都變了臉,心裡覺得不太妙。
玉甯看了一眼父親,道:“爹,你先回去歇着吧,天不早了,有什麼明早再說。玉淮,我們送爹回房。”
玉淮覺得大哥這是要把爹支開,他覺得爹現在亢奮得有點反常,讓他睡一覺也挺好,便上前将沈福年扶起。
沈福年被兩個兒子扶了回房,玉甯再三叮囑伺候的丫鬟晚上要注意老爺的情況。
兩兄弟安置好父親,玉甯直接将玉淮帶到自己房中。
“大哥,有什麼話要背着爹說?”玉淮道。
“我怕爹聽了,又開始胡言亂語。”玉甯道。
玉淮抱怨道:“爹對那個了淨大師也太笃信了些,剛才在胡說些什麼,小妹……”
玉甯打斷玉淮的話,嚴肅道:“小妹極有可能會被葉家人帶回京。”
玉淮急了:“為什麼?”
“因為葉家的老夫人身子不好,想見外孫女。”玉甯道。
玉淮頓時明白過來,臉色大變:“可小妹是假的啊!”
“但是小妹像真的,比真的還像!葉家人為了哄老太太開心,哪怕知道小妹是假的,也很有可能帶她回去。”玉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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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婉意外地睡得還不錯,連夢都沒有做一個。醒來見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間,她愣了一下才回過神,看了眼床頭暗格的位置。
玉婉掀開紗帳,雪莺和滿娘迎了上來。
雪莺小聲道:“那位公子來了,一直在等姑娘起身,蘇家夫人派人來過一次,被我擋住了,沒叫他們吵姑娘休息。”
“做得很好。”玉婉道,“這就起身吧。”
若是在自家,玉婉還要在床上滾好一會兒才起呢。
蘇家送來的新衣對玉婉來說,有些不太合身,玉婉也沒太在意,本來她今日就要給葉家公子一些暗示,不合身便不合身吧。
梳妝後,玉婉出了卧房,來到正堂。日頭初升,那位葉公子,正站在昨晚新送來的一大盆牡丹花前,這個時節牡丹開得正好。白日裡瞧着,這院子也不再那麼陰森。
人們總愛把名花與美人畫在一處,玉婉覺得在名花旁畫個貴公子也不錯,就像這位葉公子這樣的。
葉景羿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去,隻見少女一襲粉裝,越發映得粉面桃腮,隻是那衣裙也不知是否故意為之,顯然不太合身,竟隐隐把少女的身姿勾勒出幾分。葉景羿回避了目光,不願再看。
“三表哥。”玉婉走上前,屈膝福禮,聲音并不細弱,是她尋常的語調。
葉景羿退後半步,在清晨的日輝下,再次打量少女,确實更像姑姑,确實不像表妹,尤其是眼睛或者說眼神。表妹的眼睛細長,眼神帶着凄楚可憐,像是蒙了一層水霧。而眼前的少女,一雙杏眼,雙眸晶亮清澈,不見半點哀愁。
外祖家來人,難道不會勾起她對娘親的哀思,不讓她回想起自己身世的可憐?若是真的表妹,不可能是這般眼神。
葉景羿可以肯定,這個少女不是他表妹。
“表妹。”葉景羿淡淡回了一句。
“表哥昨夜歇得可好,怎麼一早就來,我的侍女不懂事,也不叫醒我,叫表哥等了許久吧,表哥可曾用過膳?”玉婉道。
葉景羿心說,上次他來時,他的真表妹與他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她這一句話的字多。
“睡得尚可,才到不久,還未曾用膳。”葉景羿道。
“那,叫人傳膳,還是到前頭去用?”玉婉問。
“你平日呢,都是自己用嗎?”兩人說話,難免對視,葉景羿看着玉婉,越發覺得她身上的衣裙不合身,哪有正經姑娘家,胸脯勒得這般鼓鼓的,這假表妹,簡直不成體統!這讓葉景羿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場面來,他又退後了半步。
玉婉見葉公子退了半步,隻當他是個守禮的公子,不願唐突表妹。
“我平日……都是自己用膳。”玉婉猶豫着道。
“那就在表妹這用吧,我們說說話。”葉景羿心下并不願與這個假表妹多接觸,語氣平淡帶着疏離。
“好……”玉婉應了聲,想叫侍女去傳早膳來,卻發現這些侍女的名字,她一個都叫不出來。
玉婉眼中閃過的迷茫與懊惱被葉景羿盡收眼底。葉景羿想,這個假表妹實在不怎麼聰明。
不聰明也好,能被蘇家拿捏,那他帶回京,應該也能拿輕松拿捏,叫她把祖母哄好,也算她将功補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