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宿舍裡突然響起一聲冷笑。
程安志和方茂都看過去,眉毛皺了起來。
“那隻是姚姐說的體面話,”徐樂銀揚起下巴,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我們部門怎麼可能沒有轉正名額,隻是讓給了其他部門而已。”
裴遠溪垂在身側的手指微蜷,蓦地想起群裡有人聽到的小道消息,名單上原本有他的名字。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徐樂銀嗤笑一聲:“可能是我們部門報上去的名字沒讓公司滿意吧。”
方茂斜他一眼:“連名字都沒被報上去的廢物,還知道這些?”
徐樂銀臉色一陣青白。
程安志沒心思怼徐樂銀,焦急地追問裴遠溪:“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座城市像樣的企業沒幾家,别說裴遠溪看不上那些小公司,就連他都覺得那是浪費人才。
“我想先把畢業的事處理完,再做打算。”裴遠溪像是沒聽到徐樂銀的話,心平氣和地回答。
剛結束一段高強度的實習,又要接着完成畢設和準備答辯,他暫時沒有精力再找工作。
“也是,接下來還有的忙。”程安志嘟囔了一聲,又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都什麼事啊。”
宿舍裡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沒人再開口。
*
周末,三人出發去了恒鈞的晚宴。
程安志原本因為轉正的事對這公司産生了很大的意見,還打算讓裴遠溪也别去參加,但又覺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這破公司白白剝削你這麼多心血,等着,我一定幫你吃回本。”程安志忿忿地揮了揮拳頭。
晚宴在一家酒店的餐廳舉辦,他們到的時候,座位已經滿了大半,歡笑聲一陣陣響起。
考慮到在場的大多數是年輕人,晚宴的形式偏輕松,還準備了一些小遊戲,拉近大家之間的距離。
“遠溪,這邊!”
裴遠溪剛走進去,就看到他們部門的人朝他招手,桌上都是熟悉的面孔。
那桌正好還空了三個座位,他帶着兩個舍友走過去,跟其他人打了聲招呼。
桌上剛才似乎正在聊什麼話題,等他坐下後,有人神神秘秘地朝前面努了努嘴:“哎,看那邊。”
說話的人正是在群裡發布小道消息的人,示意裴遠溪看向最前面的那一桌。
這次的晚宴邀請了所有部門的實習生,不可謂不熱鬧,幾乎每一桌都坐滿了人。
裴遠溪的視線順着那人看的方向,掠過一張張陌生的臉,落在布置精美的那一桌上。
跟其他氣氛輕松的餐桌不同,那一桌還坐了幾個高層,每個人臉上都挂着疏離的笑容。
“那桌都是轉正的實習生。”那人給他解釋道,又壓低聲音,“看到那個起身給高層敬酒的人沒有,我剛才經過時看了一眼他的胸牌,他姓馬,原本的轉正名單上沒有他。”
裴遠溪怔了一下,看向端起酒杯站起來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臉龐圓潤眼睛細長的青年,雖然在給高層敬酒,頭顱卻微微昂着,看起來并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
“我靠,所以是他搶了遠溪的位置?”在旁邊偷聽的程安志差點跳起來。
那人意味深長道:“誰知道呢。”
程安志義憤填膺:“這黑心公司,要我說遲早玩完!”
“就是,遠溪我跟你說,你沒有轉正是好事,留在這多屈才呀。”
“可不是嗎,以你的本事,進個五百強不是問題。”
桌上剛才已經吐槽過一輪,被程安志帶動了情緒,又跟着罵起來。不隻是為了幫裴遠溪出氣,也是因為厭惡動用關系破壞公平的人。
反正他們都已經離職,也不擔心這些話被别人聽到。
直到隔壁桌的幾人走過來,邀請他們過去玩劇本殺,這個話題才算是終止。
桌上的座位空了大半,裴遠溪也起身去了洗手間。
鏡子裡的青年臉色蒼白,彎腰捧起水洗了把臉,水珠沿着臉龐輪廓滑到下巴尖,無聲地滴落進衣領。
隔間的門被推開,裴遠溪朝另一邊偏開頭,迅速用紙巾擦幹臉。
再擡頭看向鏡子時,走到旁邊洗手的人也正好看過來,正是他們部門的領導。
“齊總。”裴遠溪直起身朝他微微點頭。
“哦,小裴啊。”看見是他,齊總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想往外面走又頓住腳步,歎了口氣,“轉正的事,是我對不住你。”
裴遠溪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算了,不說那些了。”齊總還以為他不知道内幕,不打算再繼續說下去,“我會盡量跟公司争取再增加一個名額,不辜負你的努力,但是你最好先找好退路。”
頓了頓,又換了個輕松的語氣:“不過,你應該也用不着我擔心,我相信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
說完,擡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轉身出去了。
齊總前腳剛走,另一個隔間的門就開了。
徐樂銀從裡面走出來,眼神揶揄地看向站在原地的裴遠溪:“想不想知道是誰占了你的名額?”
隻見剛才還流露出一絲動搖的漂亮青年已經恢複了平靜,沒有停留半秒,擡腳就往外走。
徐樂銀在後面咬了咬牙。
如果說裴遠溪對别人是高冷,那麼對他就是眼睛長到了天上,像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再怎麼看不起他,到最後還不是什麼也沒撈着。
剛才偷聽到的消息讓徐樂銀忍住了火氣,快步跟了上去,又繼續說道:“那個人家裡跟恒鈞沒什麼關系,但是他背後有人,讓恒鈞不得不給他騰位置,你猜他背後的人是誰?”
裴遠溪頭也沒回,似乎半點沒受到他的影響。
“看來你還被蒙在鼓裡,真可憐。”徐樂銀也沒指望裴遠溪會給他回應,嘴角高高揚起,“還是我告訴你吧。”
“那個人可是你男、朋、友。”
裴遠溪腳步猛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