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瞬間點燃了裴骞的怒火:“不管你談了什麼對象,我跟你媽都不認!你知不知道家裡公司遇到了困難?平時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關鍵時刻還不懂事!”
裴遠溪默了一瞬。
他又怎麼會知道。
也許是因為他被分給了裴骞帶,旁人都覺得他跟裴骞更親,所以洪蘊雯從來不讓他接觸公司的事,他也為了避嫌,填志願時選的都是跟經營完全無關的專業。
如果不是這次的事,他也不可能知道洪蘊雯的公司出了問題。
見他沉默,裴骞還以為他聽進去了:“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再約他出來吃頓飯。”
如果是以前,裴遠溪或許會答應下來,比起家裡的事,他的感受沒那麼重要。
可現在情況不同,他有了在乎的人。
“我不想去。”裴遠溪抿了抿唇角,“爸,我們再想想别的辦法……”
裴骞厭惡的聲音傳來:“我們家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冷血的人!這些年真是白養你了,你要是不去,以後别再找我要一分錢!”
樓梯口的聲控燈随着話音熄滅,穿堂風呼嘯而過。
裴遠溪站在黑暗中,仿佛又陷入了那片冰冷窒息的泥濘,記憶深處相同的聲音在他耳邊嘶吼。
“是不是你跟你媽告的狀,啊?說啊,是不是!”
“老子每天辛辛苦苦在家照顧你,你想做什麼都依着你,你就這樣報答我!”
“你不想讓這個家好過,那就都别過了!”
玻璃碎裂的聲音炸響在耳畔,耳後的肌膚傳來一陣灼熱刺痛,似乎正有鮮血湧出。
裴遠溪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耳後,隻碰到微微凸起的疤痕。
電話那邊的聲音又将他扯回現實:“……你眼裡也沒這個家,以後就别再聯系了。”
裴遠溪的嘴唇動了動,知道自己應該道歉和妥協,可也許是今天太累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最後隻是輕輕“嗯”了一聲,挂斷了電話。
大概是裴骞記不清了,自高中起,他就沒再找裴骞要過錢。
以前會被這句話威脅,隻是因為他害怕徹底失去這個家。
不知在黑暗中站了多久,裴遠溪動了動冰冷僵硬的四肢,又拿起手機,打開了撥号頁面。
他還沒跟賀覺臣說一聲他到宿舍了。
在發信息還是打電話之間猶豫了一會,還是按下了撥号鍵。
撥通電話後的嘟聲隻響了兩下,就被接了起來。
“學長。”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聽起來跟話筒隔了一點距離。
聽到熟悉的聲音,裴遠溪冰凍的血液才仿佛重新流動起來,張了張嘴隻說:“我到宿舍了。”
随着這句話說出口,聲控燈也因為感應到聲音再次亮起,驅散了周遭的黑暗。
賀覺臣剛把車從酒店停車場開出來,低頭瞥了一眼車載藍牙:“這麼早,今晚跟誰出去了?”
裴遠溪頓了頓,還是說了一半實話:“我媽公司一個客戶的兒子,說有事想請教我。”
想起廖興賢的話,賀覺臣也能猜到事情沒有他說的這麼簡單,但就算追問下去,裴遠溪也不會跟他說實話。
“你還在外面嗎?”沒聽到賀覺臣的聲音,裴遠溪遲疑地輕聲開口。
“嗯,我在開車。”賀覺臣扶着方向盤淡淡應道。
剛才離開宴會廳前,公司高層還向他保證會把事情辦妥,雖然沒有明說是什麼事,但兩人各自心裡都清楚。
手下也發信息說已經準備好了合适的職位,随時可以安插人進去。
但也許是因為廖興賢的那通電話,讓他仍然興緻不高,也沒什麼把裴遠溪綁在身邊的實感。
“你去哪了……?”裴遠溪下意識問了一句,“沒喝酒吧?”
賀覺臣一個個回答:“沒喝,去了一個朋友舉辦的宴會。”
他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剛才雖然順手端了杯紅酒,但一口也沒喝。
枯燥的一問一答結束,裴遠溪淺淺的呼吸聲慢了幾拍,垂眼想着下一個話題,又仿佛隻是想将通話的時間延長。
賀覺臣跟着安靜了一會,心底的煩躁卻平複不下來,一踩油門,車子在高速上馳騁得更快。
“我去接你。”
裴遠溪微微一愣,眼底被燈光映亮一小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