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畫室中的畫作不少,林林總總有幾十幅,它們的主題都是大海,這些畫作中的内容有海面也有深海;有風平浪靜波光粼粼,也有電閃雷鳴巨浪滔天;有自由的魚群,也有破敗的沉船。
不過,這些内容各不相同的畫作,也有相同的地方。
畫家使用了高超的技法,利用色彩、光影和構圖,在每一幅畫中都勾勒出了一隻巨大的章魚的影子,但是畫家的構圖非常巧妙,如果不是對海洋和章魚這個生物足夠了解的話,觀看者隻會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而不論是海洋還是巨章,海綿寶寶都對這些相當了解,他一眼就看出畫家隐藏在畫面中的内容。
海綿寶寶眼神中滿是對這些畫作的驚歎,但他乖乖地保持住了進來前紡霧宗介要求的安靜,他安靜地欣賞着這些畫作,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粗略地将畫室轉了一圈之後,海綿寶寶停在了一幅構圖和氛圍和畫室中的其他畫都不同的畫作之前。
這幅畫畫着靜谧又溫暖的海面,海浪卷起的弧度都帶着幾分慵懶,一束燦爛的奶油向日葵在海面上穩穩地漂浮着,在其他的畫作中充滿威懾力的章魚陰影,在這幅畫中隻是溫柔地用觸手卷起了這束明麗的鮮花。
紡霧宗介走到了海綿寶寶的身邊,他對于海綿寶寶會被這幅畫吸引的結果毫不意外,他慷慨地為海綿寶寶講述起這幅畫的創作靈感。
“三年前,我在海邊采風,那明明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海洋卻毫無征兆地發怒了。”
“祂在盛怒之下掀起的海浪,足有三十米高,别說我根本就不會遊泳了,僅僅是那海浪砸下來的壓迫力,就足以讓我粉身碎骨了。”
“但是我幸存了下來。”紡霧宗介的語調從平靜變成了振奮,他強調,“我幸存了下來!毫發無損!”
“這都是因為祂!仁慈又偉大的祂!”他的語氣又漸漸從振奮變得狂熱,“從那之後,我就發誓,我要用盡我卑微的餘生去侍奉祂,我将會代行祂的意志,為祂獻上供奉,為祂招攬信徒!”
随着紡霧宗介的自白,畫室中本就詭異的藍光燈接觸不良似地閃爍起來,使得這燈光顯得更加刺眼而詭異。
在這樣的燈光下,海綿寶寶他們面前這幅原本明麗美好的畫作就此發生了變化。
燦爛絢麗的奶油向日葵花瓣凋零,殘破地在海水中沉浮着,原本溫柔平和的觸手展露出其張牙舞爪的兇相,仿佛祂随時都會掀起滔天的巨浪,将畫作前的觀看者卷入深不可測的海底。
“加入我們……加入我們……”紡霧宗介說話的聲音變得緩慢又悠遠,在并不空曠的畫室中竟然也引起了層層的回音,回聲一遍遍重複,疊加之下這聲音又開始變得尖利,宛如砂紙在剮蹭聽者的大腦,“加!入!我!們!”
海綿寶寶的大腦被這砂紙一遍又一遍地剮蹭之後,之前不明原因被他遺忘的鲸鳴内容忽然就清晰了起來,一聲又一聲痛苦又急促的“快逃”在海綿寶寶的腦海中回響,和紡霧宗介的一聲聲“加入”形成幾乎就要令人頭腦爆炸二重奏。
逃走……
加入……
逃……
加入……
逃!!!
海綿寶寶快速跑向畫室的大門,卻發現這扇厚重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鎖上了,隻憑他自己根本就無法打開。
于是海綿寶寶隻好轉身看向被他留在原地的紡霧宗介。
紡霧宗介依舊面對着剛剛他們一起欣賞的那幅畫作,似乎是察覺到了海綿寶寶的視線,他的身體沒有絲毫的動作,腦袋卻旋轉了整整180度,直勾勾地面向了海綿寶寶。
他轉動腦袋的動作遲緩又僵硬,骨骼還碰撞出了“咔嚓咔嚓”的聲響,就像是他們初見時的場景。
海綿寶寶同樣表現得像初見時被吓到那樣,猛地轉過了身去,仿佛他下一秒就算是不惜撞破這扇厚重的大門,也要奪路而逃。
紡霧宗介欣賞着海綿寶寶驚恐的姿态,看着他被吓傻到連尖叫都發不出來,心底湧現出近乎大仇得報的喜悅,他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對這個吓破膽的小可憐直接來上最後一擊。
然後,他就此看到了他此生将會最為難忘的畫面。
那個表現得膽小卻格外惹人厭煩的黃色小卷毛,“刷——”地一下,同樣将腦袋擰過了180度,那雙明朗熱情的藍眼睛,在藍光燈的作用下,化作了海底特有的幽藍。
接着,扭過頭的黃發少年歪了歪頭,對着紡霧宗介咧開了嘴角,扯出了一個嘴角幾乎就要咧到眼角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