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暈旋轉進入了主航道,飛船不會中途停靠。所有人都無法回頭了,它正奔向苦行之地-非去不可的黑暗。航行途中也許會遇到離奇的風暴、冰積塊群……對他們的運氣是個考驗。
視野内一片銀白,幾無雜色。梅半法眼神威寒:我不生也不死,什麼也不知。我說不出話來,兩眼也看不見。漫天肅殺有什麼要緊!他既然懂得犧牲,也就懂得戰鬥。被世界遺忘的苦痛消除不了,卻使苦痛顯得光榮。賭上命運的單程航行開始了,沒有人會同情你。
現在就是最後的機會!
不歸.首日,「伏久必高」船長3公裡,寬0.8公裡。平面呈凸字形,甲闆共有7層。梅半法面有苦相,弓着背随着人流往前。此刻有如早晨,影子跟你後面走。但見尊尊頭戴法冠的守護塑像,似在訓谕:正義應在暴力面前卑躬。
每遇到一對,梅半法都禁不住偷偷看一陣子。他經過了扇扇窗戶、根根大柱,行不多時,忽然聞到了丁香味兒。隻聽得“到了”,現在又如黃昏,影子在前方迎你,如今你又身在何處?
梅半法立住腳,眼前是兩級富麗的大廳。八名黑衣壯漢站在門邊,驗過虹膜便放了進去。梅半法彎腰倚着牆,誰又瞧得出這人曾與氡春死磕。一瞥之間,狂亂的芙蓉葵、絨葉、塔松紋飾争飛,镂刻光點散射着金燦燦的怒雪。
參賽者已到了大半,還有陸續進來的,個個身影在周圍遊蕩、透風、呆坐。這些人身上發生過什麼,那是可以想見的,遺棄、艱苦、嗝絕、離散......他們被生活壓迫過甚,面部灰黑。
臉上的晦氣貯存了數月、數年甚至數代之久,每個人都孤零零的,真慘!梅半法不禁苦笑,假使他說自己從前在高科技企業工作,别人一定會感到奇怪,但說不定還有更奇怪的呢!
這時,來了個古怪的家庭。迪安五十歲左右,中等身材,上唇髭須、頭發已現花白。他右手牽着個矮小女孩-丹涅拉,十二三歲。母親迪安太太落在最後頭,淡黃頭發,她是個瘾君子,還是個濫酒鬼。
可憐女人患有精神分裂,基本失明了。她手腳如同柴棒,瘦得象骷髅一樣,上船檢查的人都不願碰她。隻見迪安太太雙手撐地,一挪一挪,爬得十分緩慢,活象隻人面蠕蟲。梅半法靠近了才知道,蠕動東西不是别的-是人。
她兩手抱臂,雙唇哆嗦,好像骨頭裡都在發冷:“行行好,把酒給我,聖父,把酒都給我!”聽見那悲慘的聲音,旁人無不聳然動容。丹涅拉叫道:“媽媽,你怎麼了?”父親迪安卻說:“斷代《宇宙文學總集》,屬上屬下,論定實在為難。”瞧他們那模樣,這般羸弱,這般處境,真象謎一樣。
我的孩子,就算風兒吹得清爽,但離家鄉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