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賀泯将手中拎着的黑色禮品袋扔到玄關處,換上家居鞋,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
浴室封閉的空間裡,霧氣蒸騰之際,透過模糊的水霧,一瞬間又想起前幾日在‘今朝’連廊上,在光影之間,那人走過來伸手捏着打火機扔進垃圾桶的樣子。
水流順着勁韌的肩膀滑落胸膛,沿着腹間的明顯輪廓下滑後墜落在地上,半晌後,浴室内花灑的水流聲倏然停下,賀泯頓在原地,擡手狠狠抹了一把臉,沉着臉披上浴袍又走出去。
走到玄關處,他把禮品袋拎起來,終究是坐到沙發上拆開包裝。
袋子裡裝着一個黑色金屬質感的打火機,光看外形的話,與那天他被丢掉的那個很相似。
賀泯捏着打火機,用拇指頂開蓋子,幽藍色火苗從頂端竄出,發出輕微的‘嗤’聲。他就坐在沙發上,來回□□着打火機,蓋子反複開合,幽藍色火苗熄了又起。
反複的動作并沒有讓他心情變好一些,過了半小時,賀泯拿着打火機走到垃圾桶邊,面無表情地把打火機扔進去。
精巧的打火機落入堆疊着的垃圾縫隙中,順着空隙之間落到陰暗處,看不見蹤影。
不想扔了與張青雨有關的東西,但想到這東西是宋平淵買的就覺得煩,眼不見為淨。
又愛又恨這種情緒,居然在一個打火機身上感受到了。
沒事,以後會有更好的。賀泯看着垃圾桶,對自己說。
——
月色沉落,金烏升起,清晨的空氣是一天當中最令人感到舒适的,山間更如是。
山上的路石階錯落,從山腳一路向山腰蔓延,曲折圍繞着山隐沒在淡淡的霧間,石階沾染了夜間的霜露,顯得有些濕潤,在淺白色的霧中,緩緩走下來一道人影。
張青雨穿着長袖長褲,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手裡拿着半瓶礦泉水,看起來是剛爬完山返程的樣子。
這座山不高,上下來回一趟也才半小時,小山旁邊是一處茂密的樹林,樹林前方有一條小路通往深處,仔細看過去那并不是路,隻是被往返的人踩出了一條稍顯平整的小道。
山腳下有一幢白色建築,遠遠看去建築内有四五棟樓,一幢鐘塔伫立其中,高聳的塔尖隐沒在淺淡的霧中,走進了看,雕花大門已經有些陳舊,有青苔從角落處延伸,漸漸向上攀爬。大門上挂着一個牌子,落款‘雲間兒童愛心福利院’。
張青雨走進福利院中,院長已經在辦公室中坐着了,手中端着瓷缸茶杯,陽光照在銀白的發絲上,臉上帶笑。
看見她走進來,院長對她笑笑,眼角皺紋都顯得慈和,“回來了?”
“嗯。”張青雨點頭。
“又去山上走了一遍?”
張青雨毫不見外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早上空氣好,好久沒來了,去走一走。”
“也好,你平時忙,難得來一趟。”院長點頭,從一旁文件裡抽出一份遞給張青雨,“這是半年前你給的那些錢的用處,大部分都用來改善孩子們的日常生活了,有一部分拿來裝修,剩下的給院裡的護工老師發了點補貼,你看看吧。”
張青雨從善如流地拿過來,随手翻了翻看了一下具體項目以及花費的總數,問道:“錢還夠用嗎?”
“夠的,去年院裡拉的捐款最近也陸陸續續到位了,今天還有一位捐款人會親自來看看呢。”院長打趣道:“現在院裡可不缺錢,你放心吧。”
張青雨被逗笑,“那您還不考慮換個地方,這裡離城裡這麼遠,孩子們上學都不方便。”
院長:“這裡人少安全,地方也大,我才不換。而且孩子們上學你安排了大巴接送,哪有什麼不方便的。”
“您看看,我這又給錢又出力的,您還不聽我的。”張青雨無奈搖頭。
她又笑鬧着說了幾句,然後被院長趕出了辦公室,“走走走,去看看孩子們,别在我這煩了。”
此時才是早上九點鐘,讀書的孩子已經出發去學校了,留在福利院裡的孩子還小,大多是三四歲的年紀,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玩遊戲。
張青雨在福利院裡逛了一圈,看到被修好的衛生間、裝修後的活動室以及孩子們穿的新衣服,确認這裡的生活是好了一些。但轉頭又看見斑駁的樓梯扶手和人丁稀少的護工老師,又覺得還是不夠好。
剛剛院長說現在院裡不缺錢,但張青雨知道那是騙人的,這偌大的福利院,沒有什麼經營收入,每年隻靠政府補貼和不定時不定額的社會捐款,能好到哪裡去呢?不會冷着餓着,可能對于福利院孩子們來說已經足夠了,但也僅此而已。
前方空曠的遊樂場地,隻有寥寥幾樣的玩樂設施,但小孩兒不會覺得膩,依然開開心心地在裡面穿梭。
張青雨坐在一旁看着,陽光照在台階上,也落在她身上,山間溫度比城市裡低許多,時不時有山風吹過,夏日似乎變成了冬季,陽光暖的徹底。
頭頂的帽子遮擋了曬到臉上的陽光,正好能讓她肆意地享受陽光的溫度。
在台階上坐了沒多久,突然間就聽到福利院大門打開的聲音,有幾輛車從門外開進來停在不遠處,遊樂場地裡的孩子看見車子進來紛紛站起身跑過去,孩子們不敢離車子太近,就擁擁擠擠地貼在一起站在旁邊觀察。
以前孩子們看見車子來總是一擁而上,他們知道好看的車子來了肯定是有好東西來了,不沖在第一個的話可能就輪不到自己了。
但不是每一個從車上下來的人都是一張和善的臉,也有孩子猛沖到人家身邊卻被一把推開,反而什麼都沒得到。後來院長教導他們不可以這樣,要有禮貌守規矩,又将所有捐贈的東西集中起來一起發放,孩子們才漸漸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