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芸成功身退。
她既這樣問了,就是想撤。秦懷玉又不蠢,當然明白她的用意。而且,同窗裡有男有女。
其實,施芸蠻想和這些學識淵博的少年待在一起的。但人為珠玉,我為瓦礫,實在是叫她自慚形穢。到時候,連人家說什麼都聽不懂,可就糗大了。自己丢人倒沒什麼,秦家的臉面卻要緊。她可不能在這緊要關頭,讓洛楹挑出一丁點錯來……
天色向晚,暮雲四合。栖遲軒内,一直靜候施芸動向的元寶見她返回,忙去通知洛弢。
“你可看清楚了?”
“小的看清楚了,隻有她和周春紅。”
元寶點頭如搗蒜:“那劉芳,方才說回福熙堂收拾東西,走了有一會兒。一時半刻,估計也回不來。現在院子裡,隻剩下郎君您,小的我,還有她們,統共四個人。”
“的确是下手的好機會……”正來回倒騰手裡小小的兩個牛皮紙包的洛弢聞言,面上浮起陰鸷的笑。他招手,喚元寶近前,把花了二兩銀子搞來的藥粉,塞進對方手裡,細細囑咐:“紙上點了紅的這包,是蒙汗藥。”
“拿去,倒一半在茶水裡;另一半加兩滴酒,灑進那疊醬牛肉,攪拌勻。待會兒喊那婆子來幫忙,送與她吃了。”
“紙上什麼都沒點的這包,是‘顫聲嬌’和‘麻沸散’摻的。一會兒藥倒了那婆子,你便換了她的衣服,去我表嫂屋裡。記得用沾了水的巾子捂住口鼻,再沖她臉撒藥粉。”
“對了,做完這些,再去把栖遲軒院門掩了,門頭上頂盆水。”
元寶一臉為難:“郎君,前面的小的倒能豁出去。隻是最後這條,我、我個子不高,如何能把裝了水的盆放上去?撐死用竹竿,挑了空盆挂上去……”
“廢物!”洛弢聞言,登時拉下臉來。
元寶望着他,欲言又止。
明明換你,你也不行……
“還敢瞪我?”瞧見元寶的眼神,洛弢怒斥。
元寶連連搖頭:“不敢!小的隻是眼幹!”
“哼,”洛弢勉強信了,擺擺手,“罷了,退而求其次。挂了空盆也行,隻要能鬧出動靜。你望風的時候,千萬要給我打起精神來!”
“是。”
“聽到任何風吹草動,就大聲學狗叫,提醒我撤。不然,要是我被抓了,你懂的。”
“小的明白。”
“去吧!”
“遵命……”
騎虎難下,元寶卻點頭如搗蒜。一來他自己有賊心,二來從前兩人配合從未失手。物色的那些個好心收留他們主仆的良家婦女,就算吃了虧也不敢聲張。畢竟,時至今日,許多女子仍然沒有甩掉名為“貞潔”的枷鎖。
而且,秦夫人是洛弢的姑姑,洛弢又是他的主人。不聽郎君的話,他可能會被打死。聽了去做,事情敗露也難逃一劫。商鞅變法的時候,太子犯法,也沒見受罰。最後倒黴的,還是教太子的老師。攤上這麼個主兒,元寶隻能自求多福。既然橫豎都是個死,那他選擇做個風流鬼。
由于秦懷金早已移柩,府裡先喜後喪又忙得緊,所以栖遲軒的仆婢都被調走,另擔府事。眼下日落西山,這偏安一隅的亡者小院也愈發寂寥。天時地利,福熙堂撥來伺候施芸的那倆老實婆子,對夫人一向疼愛的娘家表少爺又畢恭畢敬……最後“人和”這一者湊上,計劃進行的萬分順利。
成功放倒了壯實的婆子,裝病的洛弢下了床,捏着對方的嘴把剩下一點加了料的酒灌完。元寶将扒下來的外衣穿了,提着木盆和拆下來的绛紗燈杆出去。沒一會兒,外頭傳來一陣犬吠。洛弢聽了,興奮地推門而出,直奔栖遲軒主屋。
施芸不是被藥倒的,而是受涼又趕上癸水期,硬生生疼暈的。她也察覺到,去燒熱水的周春紅返回時,身量和聲音都走了形。那白淨的臉和光滑的手,顯然不是年過不惑且在大戶人家做粗使婆子的人該有的樣子。
但有什麼用?
看到洛弢的醜惡嘴臉後,施芸的心一下子就涼了。這并非屋漏偏逢連夜雨,而是壞人總在處心積慮。正在會客的秦懷玉,怕是一時半會抽不開身。周春紅和劉芳,又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偌大的栖遲軒冷冷清清,隻剩下無助的她和步步緊逼的好色之徒。
被灌進肚子的溫水裡,不知放了什麼。墜痛的小腹和痙攣的大腿有所緩解,但冰涼的四肢莫名其妙開始發熱。方才元寶觸碰過的地方,更是像火星落在柴堆上,開始一陣一陣地燒灼。
肥頭大耳的洛弢搓着手靠近,表情猥瑣。狹長的眼睛變成了一條細縫,連瞳仁都瞧不見。腥臭的涎水從兩片寬厚的烏唇中流出,發黃的牙齒上還積着未漱盡的褐色食物殘渣。
“嘿嘿!”
“美人兒,守寡的滋味可不好受,快讓爺來好好疼愛你。”
說着,洛弢嘟起嘴,張開雙臂就往床上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