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的聲音在三人腦海中同時響起,江燼敏銳地意識到了阿蘭的不尋常。
人工智能是不會有情緒的,而她在猶豫。
阿蘭感知到江燼,一時畏懼起來。
“你說吧。你是自己人。”江燼無謂道。
幾秒後,阿蘭的聲音恢複冰冷機械:“零号疫苗沒有問題。”
“說你分析完那些數據後的結果,你的主觀猜想。”岑安提醒道。
“結果是,我覺得,呃,零号疫苗可能是盂血熱的誘因。”
“盂血熱?”三人齊齊皺眉。
江燼道:“理由。”
“我資料室裡輯魂監獄相關數據全掃了一遍。并不是所有囚犯都接種過零号,但都經過械體與異能剝離,少部分人因此變異出有害基因,被激光束終結生命。而這些變異者可分為兩類,一類突發盂血熱,另一類正常。我發現,突發盂血熱的變異者,全都接種過零号,接種零号的變異者則不一定患有盂血熱,兩者是充分不必要的關系。”
阿蘭頓了頓:“變異者群體基數太少,缺乏數據支撐,而且盂血熱的潛伏期本來就長,不一定是監獄環境所緻。所以零号誘導盂血熱,隻是我武斷的猜想……”
“等等,”江漓臉色難看地打斷道,“輯魂監獄的醫護活動幾乎全由藍醫承擔,如果監獄出現盂血熱這種罕見的疑難病例,藍醫不可能注意不到,可我……從未聽說。”
阿蘭:“那是因為激光束設備處理掉的,全是未患該病的變異者。盂血熱囚犯在監獄的醫療資料檔案裡沒有任何記錄,這記錄來自疾控負16層的零号動态建檔卡,存儲路徑隐蔽到藍醫疾控的工作人員都沒察覺,幸好主人技術強悍,破解了信息庫所有或明或暗的密鑰,否則我也掃描不到。”
“能查到是誰建的檔嗎?”江燼看向岑安。
“難說。更何況,負16的信息室已經毀了,我記得那裡沒在雲端備份。”岑安搖搖頭,心中忽感寒涼,“這麼說,盂血熱患者憑空消失了?既沒有被激光束處決,也沒活在監獄……”
阿蘭道:“我找不到證據。我的機制要求我必須有客觀實證才能給出結論,所以,我無法保證。”
“憑空消失,難道是……”岑安忽然響起方艙廢墟的那一灘水銀般的液體,神權的機械軍人緩緩沉入,随後液體消失。
被帶去審訊室那日,毛叔告訴過岑安如何開啟雪原。他說,激光設備之下,有一座半人半馬神像。開啟它,就能獲得雪原的許可,而不是被當做不速之客碾做肥料。
頓了幾秒,岑安和江漓異口同聲,“雪原?”
江燼頗為疑惑:“可我曾派軍人去監獄暗查,沒有得到任何迹象。”
“呃,燼哥,其實他們查到了。”岑安抱歉地看着他,“他們傳給偵查所的數據包,被我截胡了。”
“什麼時候?”
“就,我去你卧室,第一次看……看你那天。”岑安本想說第一次看光你的那天,考慮到江漓在側,收斂了些。
見江燼仍一臉困惑,岑安便在他耳邊提醒道:“燼哥,你真可愛——就那天。”
江燼瞬間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他,看着他笑彎的眼睛,覺得這小子很是欠打。
“……我知道了。數據包呢?”
岑安又湊過來,抱住他的胳膊,悄聲道:“還沒打開過,多少尊重一下毛叔嘛。這樣,咱倆悄悄地看,不給别人。”
“……”
江燼不好再推他一次,畢竟這場親密關系的假戲,是他發起的。他一時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好吧。”
江漓神情煩躁,在窗前來回踱步。
“雪原收容這些得了盂血熱的變異者做什麼?”岑安問她。
“收容?這個詞用的可真體面啊,”江漓喃喃道,“早該想到的,基因變異者,可不就是雪原最愛的對象麼……”
“姐姐,你這個院長好像有點失職啊。”
江漓緘口不語,臉色漸漸耷拉下來。
“姐姐怕不是挂了個虛職?”岑安毫不掩飾話裡的諷刺,“無論是零号疫苗,還是盂血熱病,竟然全都一無所知。這要傳出去,得掀起多大輿論啊。”
岑安感受到周圍空氣的低壓,也知道自己這句話有多作死。就在他準備站起來正面迎接她的怒火時,江燼将他往自己身後扯了扯。
“姐,他對你沒有惡意,”江燼看了岑安一眼,“他的意思是,我們都有價值可以提供給對方。”
岑安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納悶兒極了——我啥時候有這意思了?
算了,随便吧,且跟着他的路數演。
岑安輕輕靠過去,把頭枕在江燼肩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枕着他的機械蝴蝶。
江漓略一思量,陰沉的臉色有所緩和,犀利的眉眼顯現出疲态,像是摘下了名為堅強的面具。
“你說的不錯,岑安,我的處境的确有點尴尬。”江漓頓了頓,推心置腹道,“藍醫不止是個醫院,它很龐大,理事會權力分散,混入其中的叛徒也很多,我上任五年,仍然有很多事無法獨立做主。”
江漓看着他,雙眸如沉在寒潭下鵝卵石:“但我必須掌握所有權力,因為隻有我,能阻止藍醫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