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幾乎是瞬間移到了年川氣息最重的水箱旁邊。
這樣快的速度,剛剛根本不可能追不上虛弱的青年。
粗重的肉須糾纏扭曲,環繞着組成了怪物變态的身軀。
它俯下身,沒有五官的臉對準水箱,像人一樣觀察。
水面很平靜,偶爾掀起因為震動帶來的波紋。幾隻翻肚的水母漂浮着,半透明膠質的身體一動不動,快要與水化為一體。
它們的死亡在水裡無聲無息,水面清澈,一眼見底。
怪物直直盯着平靜的水母屍體,疑惑地歪頭。
沒有年川。
它伸出肉須探進水裡,左右翻撈想要尋找到青年的蹤迹。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焦躁、不安和憤怒在怪物身體裡積蓄,觸手在水中攪動速度越來越快。
怪物壓抑的情緒即将爆發。
水箱在它暴力的打撈下左右晃蕩,底部掀起,馬上要被掀翻。
“嘶——嘶——”微弱的電流聲響起。
“年川……哔——在哪?”
被青年刻意抛棄的對講機突然傳出聲音。
信号不好,聲音模糊不清,斷斷續續地從門口傳來。
怪物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的字眼——“年川”。
它知道,人類經常會随身攜帶一個小機器聊天。
下一瞬,怪物扭身沖向了聲音來源。它全身肉須噴張甩動,像綻放的巨瓣菊花。
……
【年川,可以起來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年川終于從水裡擡出身子。
“唔哈,哈啊,哈啊……”頭發上的水珠随動作甩出,年川大口呼吸着,盡快填補肺部的空缺。
剛從缺氧狀态脫離的年川看東西都像帶着層霧,他無力地靠在水箱邊,緩着劇烈的心跳和呼吸。
後腦一陣發疼,眼前的霧移到了腦子裡,根本無法專注思考。
年川甩了甩頭,想要把這種折磨的感覺趕出去。
【謝謝你,系統。】
剛剛在水底,憋氣太久他幾乎陷入假死狀态。
如果不是系統的提醒,隻怕他真的要在水裡憋死。
【不用謝。】
年川覺得系統平易近人不少。
盡量避開傷口,他用前手章撐着水箱邊框,從刺骨的冷水裡站起。
水滴滑過青年瘦削白皙的上半身,還帶着怪物纏繞後留下的暧昧痕迹。
年川一腳跨出水箱,全身都濕哒哒的,不停往下滴水。一點點風都冷得他汗毛倒豎,隻能無措地抱臂,上下搓動皮膚試圖讓自己回暖些。
地上蜿蜒盤踞着怪物來過的痕迹。
按照污痕的方向,怪物應該已經離開了。
年川走到剛剛在怪物盛怒之下被掀翻的水箱,伸手往箱裡一撈,勾出了自己的上衣。
完全濕透了,說不定還沾染上水母融化的屍體。
這衣服肯定不能再穿了。
年川蹙眉,用力将衣服揪成一團,擠出大量多餘的水分,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他對着手哈了幾口熱氣。
水裡實在太冷,他的手都凍紫了,一用力就刺疼。
待上衣不再往下滴水,年川将這件飽受折磨的布料半披在身上。
能穿一點是一點,找到衣服後再丢掉吧。
身上半幹不幹,陰冷的氣息不斷随着裸露在外的毛孔鑽入體内。每走幾步,青年都要瑟縮身子,顫抖幾下。
剛剛急着逃命沒注意,這時年川才發現,自己手掌的細密劃痕再次漲開,往外滲着血。
因為手已經被凍僵了,那點傷口的痛感反而不怎麼明顯。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離開藏身的水箱,年川走進了之前發現季洛明的飼料間。
沒記錯的話,裡面的鐵櫃裡應該放有備用的工服。
拉開櫃子,年川一直抿起的嘴唇終于放松了些,嘴角微微上揚。
果然有衣服。鐵櫃裡挂着幾件男士的polo衫和黑色長褲。polo衫和年川的工服不一樣,是淡藍色的,沒有口袋。左胸口處也繪制了一條象征水族館的小魚。
年川趕緊脫掉身上濕透的衣服換上。
這裡的衣服應該是準備給季洛明的,碼數要大得多,穿在身材嬌小的青年身上顯得極不合身。
他隻要稍微彎腰就能露出脖頸下白嫩的皮膚,再往下看,是粉粉的。
現在也顧不上這麼多。
年川将換下的衣物留在了飼料間,希望還能再用它們迷惑一次怪物。
換上幹燥的衣服,身上也開始回暖。年川剁了剁腳,有些迷茫。
現在該怎麼辦?
應該下樓嗎?怪物會不會還盤踞在樓梯口?
不下樓?困死在二樓也不是個辦法吧。
思來想去,年川還是決定下樓。他撿回了剛剛丢棄的物品,裝回工具包裡,挎在腰間。
剛剛引走怪物的對講機不見了,地上還散落着黑色的塑膠外殼碎片。
應該是被陷入狂躁的怪物壓碎後卷走了。
不作他想,年川小心翼翼地扶着牆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