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這句話有年川暫時還無法理解的深層含義，不過不妨礙他意識到很可能是季洛明做了些什麼，才導緻鲸鲨館的異象發生。

難道，對應鲸鲨館的是季洛明？年川臉頰鼓起，沉沉思考。

“走吧。”身側醫生發話，“去看看他都幹了些什麼。”

也是，去現場看看就能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腳步匆匆趕往二樓管理區。

一般隻有飼養員會久待在二樓管理區。跨過十數層台階，站在所有遊客的頭頂，俯視着所有水箱和其中生活着的魚群。

除了展示用的水箱外，管理區也會擺設專門隔離和救治特殊生物群類的水箱。例如體征怪異、無法正常遊動的魚，救治來的海洋生物等等。

此刻的管理區卻不似以往。

剛踏進去，年川差點被橫倒的食盤絆住，一旁地面撒落着帶滿紅血絲的漿糊狀飼料。

一時不察，他的鞋底沾滿了這些帶着腥味的食物。

“小心。”耳畔傳來年輕醫生的低聲囑咐。

青年眼皮一緊，小心翼翼地躲過地上毫無規則傾灑的糊糊。隻是再小心，鞋側也不免沾染到些腥氣。

這氣味久久不散又随腳步落下，像是某種特殊的定位器，昭示着青年曾途徑的地方。

“季洛明？”年川大聲喊道。

縱觀整個二樓平台，似乎沒有看見季洛明的身影。

“季洛明，你在哪兒？”青年沒死心，繼續喊，這回聽到一道微弱的聲音從左側角落響起，“小年老師……”

得到回應，兩人提腳往聲音來源趕去。

狹窄的飼料間裡，男人一身制服淩亂，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衣服的主人更是狼狽地倚靠在鐵架旁，血迹像鐵鏽由側腰蔓延鋪開到地面。

男人費力低喘着，用自己的手強行按壓住傷口，試圖延緩血流。

見到年川來後，硬是要扯開嘴角，露出慘淡又勉強的笑容，表示自己還能應付這樣的場面。

可是緊抓住一旁鐵架的蒼白五指暴露了他的強弩之末。

“你，你們來了啊……”說話間，季洛明瞧見了緊随年川的許念山，垂着眼皮移開了視線。

“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年川已經目睹過兩次死亡，但并未真實地見證生命逐漸衰落的過程。

他看着地上的鮮血，面色蒼白，一時間有些緩不過勁來。

頭好暈。年川控制着自己的視線，盡量不聚焦在那一大灘驚人的紅色上。

“許醫生……”他嘴唇哆嗦着，有些害怕這樣的場面，還是将自己的工具包解下。

低着頭舉起手，輕力将腰包遞給醫生說：“我去醫務室拿急救箱過來。”

沒等醫生回話，他就轉身跑出飼料間，盡可能快地沖向樓下的獸醫室。

或許是為逃避，也或許是為拯救。總之，生命是寶貴的，哪怕隻是遊戲裡的數據生命。

快一分一秒拿到醫療道具，季洛明的生命就更有可能得到延續。

在他走後，男人硬扯的嘴角馬上放下，臉上強撐着的笑意消失得一幹二淨，剩下的隻是疲憊和麻木。

“不痛嗎？”年輕的醫生走前去，卻沒有檢查季洛明的傷勢，居高臨下地望着癱坐在地上的傷者。

男人有氣無力地笑笑，沒有回應許念山的問題。

“你……”醫生本想再質問些什麼，卻見季洛明抗拒一般偏過頭，遂作罷。

蠢貨始終是蠢貨。

他這樣想着，還是蹲下身，垂着眼檢查男人側腰的傷口。

巨大的血洞烙在季洛明有力的腰身，像是雪怪為過冬挖出的避寒山洞，内裡被它粗糙的手法剮地凹凸不平，牆體石面一片稀爛。

“這種傷，”許念山難得皺眉，緊咬後槽牙，一字一句道：“我可救不了。”

聞言，男人咳了幾聲，嘴角滲出血絲，“咳，本來也沒想你救。”

“等他回來，随便拿繃帶幫我纏一下就好了。”

語畢，冒着大汗的年川就扒住了飼料間的門，氣喘籲籲道：“我，我回來了。”說着，伸長手臂，顫顫巍巍地遞出許念山的急救箱。

等醫生接過，他就像徹底洩了氣的氣球，整個人靠着門邊歪歪扭扭地坐下。

太累了，跑步太累了！

年川大口呼吸，平複着心跳。平地跑就算了，還要上下樓梯，這來回一趟下來，他的雙腿止不住發酸。

醫生的急救箱也是看着小拎着重，真是難為他這孱弱體質了！

拿到箱子的醫生按照季洛明的指示開始了“急救”。

“年川過來，搭把手。”

兩人合力将男人放平，又令年川取來硬物墊在季洛明腰間，盡可能将傷處擡高。期間，青年不可避免地瞥見了他身上那驚駭的巨大傷口，吓得年川給醫生遞東西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怎麼會有這樣的傷口……這完全不是人類能做到的程度……

他低着頭，不敢再看身側躺下的男人，隻一個勁幫醫生打着下手。

一會沖出飼料間接水，一會又被指派去取東西……

恍惚間，想起了深海館裡突然出現的無數蠕動着的深紫肉須。

這形狀，這大小……

年川咬着下唇，忍着恐懼再看了眼男人的側腰——不會錯！絕對是它們！

為什麼季洛明身上會出現被觸手襲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