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字面意思上的,跟片羽毛似的沒有任何重量。
“我施了點法術。”白推開他,嘀嘀咕咕:“要不然就你這樣的脆弱的人類,說不定都要被壓趴下了。”
某‘脆弱的人類’沒說什麼,含笑後退一步,讓他先走。
其實有些事白不知道。
當年容家沒了,他剛到京城的時候,因為背後沒有靠山,曾被吏部的幾位大人刁難過。
那些人把他丢到了羽衣軍中,當個小小的記錄官。
一個文不文,武不武的雞肋官職。
吏部的人說是因為容家小輩資曆不夠,讓他鍛煉鍛煉。但那種職位有什麼可鍛煉的?在當時的衆官眼裡,那就是官場流放。
隻是誰也沒能想到,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子,将來會成為面不改色拿着他那破卷宗把朝廷上上下下查個底朝天的黑心禦史。
雖然朝廷上稍微有點地位的人都知道,當年容家被滅門,其實隻是一樁冤案。但即便如此,對容家的處置可是被文宗蓋了章拍闆定案了的,随意翻案有損皇威。
因此,容家的地契,财産,那些百年基業,至今仍躺在國庫裡。
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金錢。
即便背後有着國師的推波助瀾,他自己又是花了多久、幹出過多少不光彩的事兒,才坐到禦史這個位置上來的呢?
……又想太遠了。
容蕪收回思緒。
總之。因為曾經在羽衣軍中的那段經曆,他也學了點兒淺顯的拳腳功夫。
雖然隻能說是勉強夠看的程度……也還不至于連一個清瘦少年都接不住。
難道是小時候出過什麼事兒,給白留下了他很弱不禁風的印象?
——以前到底都發生過什麼啊?!
狐妖少年可想不到他身後半步遠的人類腦子裡在想什麼。他領頭,仗着有法術傍身,大搖大擺的到了院子裡。
這都算私闖民宅了。偏偏始作俑者是一隻無知無覺的狐妖,隻管興沖沖的往裡走。唯一還算有點道德心的禦史大人隻能在心中默念幾聲冒犯,也跟着少年走進去。
房間裡果然沒有人。
這棟屋子寂靜得可怕,别說人了,哪怕是什麼風聲蟲鳴都沒有。禁閉的門窗就像一道堅實的屏障,徹底隔絕了這裡和外界,仿佛越過門檻,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白一進門腳步就一停,把袖子卷啊卷,捂住了半張臉,表情有些奇妙:“這味道……”
妖怪本來就五感靈敏,狐妖更是其中翹楚。白這麼擋着其實也并沒有多大作用,屋子裡濃郁的屍體腐敗的惡臭還是不停的往他鼻子底下鑽。
至于鼻子沒那麼靈敏的人類容蕪,則表示不能理解他這種自己給自己找罪受的行為。
他現在也能聞到一點,但還好,是還能忍的程度。
見白還留在原地努力适應氣味,他索性先一步往裡走。
這裡和他們那座院子的布局差不多。往後走是用于休息的卧房。隻不過……這邊的卧房裡沒有床,取而代之的是,地上多了隻烏黑的棺木。
越靠近,那股難聞的腐臭味就越重。也不知這棺中的人是死了多久,連這麼厚重的黑楠木制成的棺材也隔絕不了裡頭的氣味。
那棺椁就放在正中央,很大一隻,襯得沒放什麼東西的卧房都逼仄不少。
“……打擾了。”
傳說已逝之人的靈魂會徘徊在未下葬的屍身附近,直到過去的肉身得以在地下安息,靈魂才能放心的去往陰曹地府。
容蕪多看了兩眼那具棺椁,歎了口氣,在心底重複幾句‘冒犯’。
怕驚擾到守在這具棺椁周圍的亡靈,也是出于一種尊重,他在棺木前等了三秒,才越過它。
肩膀上忽然一沉。
是一隻白毛兒小狐狸,攀着容蕪的肩跳到他臂彎裡,嘴裡還叼着蓬松的尾巴,似乎是想以此稍微擋一擋渾濁的空氣。
白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往前走往前走。”
敢情非要他一起來,是起這個作用。
容蕪又歎一口氣,來到了這屋内唯一的桌子前。
小狐狸蹦蹦跳跳的從他身上下來,落到空無一物的桌子上。
“裡面有東西。”白說,“真奇怪……這是怎麼放進去的?”
狐狸繞着桌面轉了一圈。
容蕪也認出了這張桌案的樣式。他怕白一時情急把别人家的東西搞壞了,問他:“你要幹什麼?”
狐狸沒找到這桌子上的機關,在桌面上端正坐好,一對圓溜溜的眼睛盯着人類。
——還挺可愛。
“我的東西在裡面。呃,應該算是我的東西……”
容蕪有點懷疑。白今天明顯是第一次見到韓運使,能有什麼東西落在這兒對方兒子手裡?
他又看了看白。這小東西顯然沒有不能亂翻别人東西的意識,狐狸爪子都在蠢蠢欲動。
他把它按住,伸手拉開了桌案下的隔闆——這樣可以藏東西的書案,京城的官員們基本人人都有。他自然也認識。
這裡面通常會放一些處理公事會用到、而又不太方便讓外人瞧見的文書。不過真正私密的東西,都是各有各的藏法。
夾層裡是一些書信。
最上面那張開頭倆字就讓容蕪把原本隻是陪人胡鬧的态度給收回去了。
——國師。
區區一個轉運使家的小公子,又怎麼跟國師扯上關系了?
他把書信小心的取出來。
放在最上面的信紙寫得密密麻麻,‘國師陸離’幾個字在前三行,因此得以被容蕪一眼注意到。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小狐狸也跟着跳進夾層裡,從裡面叼出來一條項鍊。
項鍊尾墜是一個三角形的形似骨頭的玩意兒,用一根紅繩簡單的串起來。
這項鍊實在是太不起眼了,屋子裡也黑的很,導緻容蕪拿起信紙後,完全沒注意到裡頭還有個這東西。
他看向白,白解釋道:“這不是普通的項鍊,這是漣夫人的一顆牙——也就是之前在澧縣那個鬼宅裡,我們遇到的狐妖的殘魂,你還記得嗎?”
容蕪點點頭。那個狐妖自稱是白的母親,他當然記得。
“真奇怪,怎麼會流落到人類手裡。她是不是從前在這裡和旁的妖打架,把牙打掉了。另一顆到哪去了呢……”
白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