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一合。
真想拿什麼東西堵住這張嘴,說得天花亂墜,真他媽煩。
雖然季煜烽對計算機領域了如指掌,但不得不承認,很多專業内容如果用口頭叙述起來都是很枯燥的。聞修越多少沾了點聲音好聽的光,才能把這些乏味的術語說得和情話一樣動聽。
也不知道這張嘴如果真說起情話來,能把對方哄騙成什麼樣子。
下一秒,季煜烽就抽回了視線。
他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莫名其妙。
絕對是聞修越這幾天總招惹他,在他的生活中出現得太頻繁了,所以他本能地多關注了這個和他處處不對付的Strong哥。
季煜烽沒有在别人說話時插話的習慣,沉默地坐在一旁聽着。董老闆掃了一眼正坐在聞修越身旁、一言不發的季煜烽,和善地笑了笑,問:“這位是?”
“季煜烽。”他擡眼道。今天他穿着一身黑西裝,沉穩的色調并沒有掩蓋住他的輕狂傲慢。
他狂但不浪,筆直地坐在椅子上,雖然比那些老油條少了些精明穩重,但多了份獨特的随性不羁。
“董思明。”沒想到這小夥子這麼年輕就能來這裡,董老闆性格比較直爽,主動和季煜烽搭起了話題,“我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投行人,您一進來我就注意到您了,您是從事互聯網行業的吧?最近可有什麼新項目?”
像是陳述也像是在疑問,季煜烽看着董老闆,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緩又毫無起伏:“嗯。我們公司研發了一款遊戲項目《迷域冒險》……”
季煜烽簡單地概述了遊戲的背景,想要拉到投資,必然需要說明産品的優勢。
想當初他花費心思最多的地方就是遊戲劇情,怪談加上少許無限流的融合,穿插着簡單的懸疑推理。除了劇情之外,娛樂性也必不可少,搭配豐富的動作擊打手段,也能讓玩家享受到戰鬥帶來的快感。
提及這些遊戲設計的亮點時,季煜烽腦海裡浮現的都是兩年多以前,那個18歲的自己,不計較得失,滿懷激情與夢想,一心撲在想設計出一款優秀遊戲上。
所以,他更應該把這個項目未完成的部分堅持完成下去。
神遊了一會兒,季煜烽嘴沒閑着:“這款3D遊戲遠不止娛樂那麼簡單,它更是一場虛拟世界的文化創新。遊戲内置了獨特的故事引擎,能夠依據玩家的選擇動态生成多樣化的遊戲劇情。”他傲慢地看了聞修越一眼,“實現真正的個性化定制體驗。”
董老闆聊了一晚上,對于遊戲和情感AI軟件他真心覺得都不錯,但由于投資預算有限,他不得不斟酌選擇。所以,他帶着幾分玩笑似的“引戰”意味問季煜烽:“那你聽到我剛剛和聞總談的情感伴讀軟件了?”
季煜烽如實道:“聽到了。”
“那你覺得聞總的産品,和你的比起來,有哪些不足?”
雖然這種問題聽起來火藥味濃,但實際上通過假貶實誇的方式很容易找出不痛不癢的缺點,又能借此誇對方一把,是一種不得罪人的說話方式。
季煜烽知道該怎麼說,可是他不想那麼說。
他堅持把自己的觀點說了出來:“情感識别不僅依賴面部表情,還涉及語音、語言、姿勢和生理反應等多模态信号。不同信号之間可能存在沖突或不一緻的情況,這使得準确融合多種信号變得非常複雜。所以AI情感的共情能力是有限的,尤其是當應用涉及到複雜的情感互動時,依靠單一的算法并不能體會到用戶的真實情感。”
董老闆心道小夥子可真敢說。他很欣賞季煜烽那種無所謂的随性态度。
搞科技的,不就要膽子大,腦袋還聰明嗎?
他笑了笑說:“我剛剛用手機查了一下,你是超凡科技公司的總經理吧?我看了,小夥子你的公司規模可不大,你來這裡,真的覺得其他老闆會把錢砸到你們那裡嗎?”
肯定會覺得有希望啊,否則他來這裡幹什麼。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道:“萬一有呢?”
聞修越在一旁小酌着酒,不僅确認了研發遊戲的原創者是季煜烽而非左一超,而且對季煜烽設計的遊戲也頗有感觸。
做商人,絕對不能空有一腔熱忱。成功的商業運作不僅需要精明的頭腦,還需要細緻的計算,從市場調研到産品研發,從生産流程到銷售策略,每一筆投入都需考慮如何帶來更多的回報。
但當下的市場環境,就算遊戲做得再出色,投入也難以獲得同等價值的回報,所以他才放棄了獨立研發的想法,直接購買一套現成的策劃,以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其實聞修越也喜歡遊戲,他當時去M國聽Smith的那場學術會議并不是想為公司的産品學什麼,單純是因為那是他喜歡的那款遊戲的開發者在演講。
他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上學的時候跳過兩級,所以兩三年前,他和現在的季煜烽年齡一樣大。
他能夠理解季煜烽那種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想去嘗試的心态。
他也感同身受季煜烽那種極高的探索欲望和不服輸的态度。
思及至此,聞修越再次感慨,也就這麼幾年,說長不長,商場的曆練卻讓他的心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聞修越用指腹捏着杯身,沉默地看着杯子裡的紅酒,從倒影中看到他模糊的面容。
腦中想的不多,但後勁挺大。
索性,他拿起杯子把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董老闆這人随和又愛開玩笑,對着聞修越調侃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似乎有後起之秀要和你搶生意了,聞總可有危機感?”
聞修越放下酒杯,沒有反駁季煜烽剛才的話,擡眼看向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季煜烽沒擡眼看他,不知道他話裡又陰陽怪氣什麼,他懶得猜。
許是今晚喝得有些多,酒勁稍微上來了點,聞修越看了看身旁人烏黑的頭發:“季總,以後别把頭發染成黑色了。”
關你屁事。季煜烽側過頭看向聞修越,頓了一下。
可能是酒精作用,讓聞修越的桃花眼變得熾熱勾人。季煜烽的眼神有些暗,尴尬地挪開視線,聲音聽不出情緒:“隻要我樂意,剪成秃頭你也管不着。”
聞修越輕笑了一聲,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弧:“我是在為你好,你上次找許博,就染了這一頭黑發,結果空手而歸。”
聞修越的話輕飄飄地就激起了季煜烽的火氣。
這話什麼意思?意思是他這次還會空手而歸?
“......”。季煜烽抿了抿唇,強壓着火氣,不想和他說話,一張嘴就氣死個人。
聞修越沒有要結束話題的意思:“我朋友在彩妝公司工作,大家同行一場,我可以讓他免費給你送一箱染發劑,各種顔色都有。以後啊,您出去談什麼合作,就一次換一個色,直到哪個顔色能談成生意,以後就用那個顔色。”
“我也有個朋友,”季煜烽不會慣着别人的陰陽怪氣,不鹹不淡地說,“他是開小賣店的,我可以讓他免費送你一卷膠帶。以後啊,您要是想說話,就先拿膠帶封住您的嘴。”
他定定地看着聞修越,沉聲道:"不是所有人都愛聽你說話,所以你能閉嘴了嗎?"
聞修越勾了勾唇,真不禁逗。
其實他本不想和季煜烽産生任何交集,哪怕說句話都不想,但看他這一晚上,時不時陰沉着臉盯着自己。
看起來是個情緒穩定的天才,其實是隻一點就炸的暴躁小狗。
還挺好玩。
經過一整晚的熱烈交談,餐桌上的氣氛愈發熱烈,酒也一輪接着一輪地更換,一個身材高瘦、穿着整潔制服的男服務生适時地推着餐車緩緩走來。
服務生走到餐桌前,開始逐一為各位老闆更換酒杯。輪到聞修越時,他幾不可察地撩起眼皮,看了聞修越一眼,将嶄新的酒杯放在他面前。
他又拿起旁邊的另一個酒杯,放在季煜烽面前。
這一晚,季煜烽把對遊戲項目有意思的老闆都聊了個遍,也都塞了名片。他心道,能成就成,不成就等下一次機會,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有些疲憊地拿起面前的酒杯,仰頭一口喝了下去。
二十多分鐘後,餐桌上的談話聲漸漸低沉,桌子上的人也逐漸散去。季煜烽不知怎麼了,方才就有點腦袋迷糊,現在更是身體沉沉,整個人像是随時都會倒下去。
他起身,定了定神,可還是覺得頭暈,眼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突然,季煜烽整個人一晃,眼看就要往前面的那個男人身上栽去。
季煜烽隐隐約約看見,那是聞修越。
他用着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擡起手撐住了桌面,身體不受控制地坐了下來,腦袋“咣當”一聲砸在了桌面上。與此同時,手肘一掃,“啪嗒”一聲,杯子從桌面上滑落,砸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此時桌子上的這群老闆都起身準備走了,突然發生這一幕,這刺耳的聲音讓原本喝了不少酒的那幾個也清醒了一瞬。
一桌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暈過去的季煜烽身上。
這群老闆雖然臉上淡定但神色各不相同,不知道對此抱有什麼想法。
這一幕雖然有些突兀,但誰會閑得對一個小公司的年輕人下手?估計是年輕人不勝酒力,喝多了暈過去了。
誰也沒說什麼,紛紛離開等着自家司機來接。
聞修越當時也是被驚詫到了,但他表面上不動聲色,觀察了一圈周圍人的反應。
這群老狐狸藏得太深了,他無法百分之百确定下手的人是誰。
聞修越垂眸看着季煜烽,他絕不相信季煜烽是喝多了暈過去。
隻可能這杯酒原本是想給别人的,結果被這個倒黴蛋喝了。
這倒黴蛋真固執,為了不倒在自己身上,用盡了力氣。聞修越幹笑一聲後,若有所思地盯着季煜烽。
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難道就讓季煜烽一晚上睡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