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和墨蘭是一直伺候在沈湛身邊的婢女,已從雲京王府趕了過來。
沈湛頓了頓,道:“她們不會。”
“哦,那煩請世子等一會兒,我沐浴完身上沒味道了,再上世子跟前伺候。”宋婉道。
沐浴過後,宋婉捧着廚房裡炖好的雪梨進來,将香塔點起,看着沈湛閉目在床榻上的樣子道:“這香是我在閨中時自己合的,世子且聞聞,喜歡嗎?”
沈湛凝目不語,卻貪婪的細嗅空氣中逐漸氤氲開來的氣息。
和她一樣好聞。
他沉默的看着宋婉放下窗牖,坐在月牙凳上削好梨遞給他。
雪梨的蜜汁晶瑩流淌在她瑩白的指尖,果香混着甜香,侵襲他的鼻息,誘人極了。
宋婉将削好的梨很自然地喂到沈湛唇邊,他卻别過頭去。
“不想吃嗎?”宋婉道。
“不吃。”他沒好氣說道。
她難道不知道分梨同分離?
宋婉也不做他想,放下梨就起身去準備藥膏。
方才在淨室,他未着上衣,都已經看過了,宋婉就很自然地褪去了他的裡衣。
沈湛微微側過頭去,閉上眼,喉結滾動着,吐出的氣息微熱,清冷又俊美的臉龐漫上一片绯紅色。
宋婉指尖觸及他變得愈發滾燙的體溫,知他并不似表面上那樣淡漠冰冷,甚至還敏感得很。
隻是他一向不喜歡被人注視,今夜怎會容她褪去他的衣衫?
方才離得遠,宋婉并未看清他,現在離得近了,才看到沈湛身上的肌膚蒼白的驚人,隐隐可見皮下淡青色的經脈,肩胛骨嶙峋,手臂骨節突出,線條緊實淩厲,整個人有種病态的潔淨。
這樣白皙的肌膚,顯得幾處大穴處的傷痕尤為明顯。
看着那細密的泛青灰色的傷痕,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針眼,宋婉怔愣了一下。
沈湛察覺到她的注視,忍着心中的不适,艱難道:“十二歲後,我生了病,怪病,渾身一碰便會生出淤痕來,或大喜大怒,便會無法喘息。”
“父王尋遍天下名醫,用了所有能用的法子,留住了我的命,神醫斷言我活不過二十五。”
“母妃因我的病,憂思傷神,早早抑郁而終。”
沈湛叙述的緩慢艱難,向她傾吐過往,有一種被暴露在日光下,被剖開的恥意。
他不是多愁善感且很能感同身受之人,卻為了她的喪母之痛而心顫。
他想說的是,他能夠盡量同她感同身受,他也曾有過失去母親的哀痛,可安慰人的話到嘴邊,還是無法說出。
宋婉的手停在他後背幾寸處,眼眶湧起一股熱意。
沈湛對她的沉默似乎難以忍耐,她在想什麼?
對他剖白自己的過往,是感到鄙夷還是無所謂?
他知道他的身體随着年齡的增長,并未像其他成年男子那樣壯碩挺拔,他瘦而高,身上又有陳年的疤痕。
沈行潇灑俊逸,豐神俊朗,要比不堪的他好得多。
沈湛忽然覺得腦中嗡鳴聲不斷,後悔、焦躁,惶恐,還有混亂不堪的想象交織在一起。
他忽然想看她的表情。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翻身過來扣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臉别過去。
他的表情瞧不出喜怒,隻那雙狹長的眸子緊鎖着她。
因為離得太近,鼻息相聞,宋婉甚至能感覺到他臉龐隐隐地在痙攣。
沈湛極度自尊自負,他這是誤會她了。
宋婉的表情羞怯又委屈,故作吃痛哼哼道:“痛……”
這招似乎對沈湛十分有用,他很怕弄疼她。
沈湛松了手,胸膛壓抑地起伏着,眉目間的猶疑和惶然未褪。
下一刻,宋婉主動環抱住他的腰,乖順地将頭貼在他赤裸的胸膛裡。
燭火昏暗,她的手在他後背的疤痕處輕輕摩挲,漫不經心道:“珩瀾,你心跳的好快。”
宋婉看不見沈湛的表情,并不知他垂眸看向她眼神已狂亂的驚人,湧動着極緻的糾結與矛盾,像是要失控。
“謝謝你安慰我,姨娘去了,我的确很傷心,因為傷心,而忽略了你,對不起。”她摩挲着他後背的手變為輕輕拍撫,像是在安慰孩子,“你在宋府給我體面,又允準我去祭奠姨娘,謝謝你。”
沈湛神色難辨地看着她。
她還在騙他。
宋婉仰頭看他,目光真摯又委屈,“你不高興就不吃飯,你可知你不吃,我哪裡吃得下?方才那些菜肴都浪費了,給你端來的雪梨你也不吃,不吃東西不行,多少用一點吧。”
沈湛垂眸看她,她剛起身離開他的懷抱,他就伸手一拽,重重将她按回去,高大的陰影極具壓迫感,宋婉被他整個人揉進懷中,隻聞得到他身上清苦的藥香。
“你……”沈湛忽然冷笑一聲,“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