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沉默了五六秒吧，謝阮望眼秦褚，又望眼夏诏，盲猜這是對方最大的讓步，但秦褚依舊不虞，有直接拒絕的迹象。

謝阮搶先奪過手機，動作迅速地輸入一串數字塞回夏诏懷裡：“我電話号碼。”

夏诏滿意點頭：“嗯。不過我有個疑問，萬一電話号碼是假的呢？”

謝阮：“……”

他就知道，老神棍絕不可能這麼容易善罷甘休。

“哎呀呀，”夏诏拍了拍謝阮肩膀，“開個玩笑而已，我相信小謝兄弟的品性，是個誠實人。”他手探口袋拿出張照片出來：“喏。”

謝阮剛提掌，秦褚手指夾住照片角落接過，放到兩人中間。

膠卷泛黃，其上無數劃痕，摸起來甚至有些軟和。照片畫面中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叢叢纖瘦的竹子交錯疊加，尖葉積了薄薄的雪。一群人手持工具砍伐竹林，還有兩個頭戴安全帽微笑合影。

“這是……在搞基建？”謝阮奇怪。

夏诏道：“準确說，在建學校。而且你們看。”他指尖落在右下角。

謝阮循着看去，皺起眉宇：“墳墓？”

“對，學校的原址選在墓地上。”

謝阮倒聽過這種說法。

學校為降低成本，一般會把土地利用最大化，再者學生年紀輕，陽氣重，大批學生聚在一起，能壓得住陰鬼。是以墓地則成為當之無愧的合适地點。

不過原址在墓地上……

秦褚也想到這個疑點：“為什麼廢棄原址，遷到這裡？”

夏诏攤手：“還能怎樣，當然出事咯。我發現照片時，下面跟壓了個筆記本，看描述視角估計是前任校長的。”

筆記本内容不多，可全是有效信息。

學校起初由村中兩位有志之士投資合辦，選在了一個被竹林包圍的墓地群。許多學校建在墓地上，投資者也對此沒有在意。

他們找工人伐竹修牆砌磚，前期正常施工，可後來一場大雪，飄落整夜過後，地表的雪層居然開始沁出紅色，将土壤染得鮮紅，空氣氤氲血液的霧氣。

大雪過後，施工暫停。此後兩個月，無論投資者還是工人，全接連出事，死的死，殘的殘，失蹤的失蹤，不得善終。

謝阮做了個“止住”手勢：“你真不是扯了某部盜|墓小說劇情瞎編的？”

“别高看我，我沒那才華。”夏诏拉下墨鏡片露出底下的眼睛，眉眼彎彎。

秦褚掰回話題：“繼續。”

夏诏：“行。出了事情以後，修建學校的直接人物全軍覆沒，學校隻能重新遷到另個地方，随随便便建一座，請幾個老師教書，有本村人有支教老師。但村莊也從此開始遭難，一旦下雪，就會死大批人。後來村裡居民決定祭祀祈福。”

謝阮問：“原址在哪裡？”

想找副本的核心需要追本溯源，原址墓地群一定存在線索。

“去可以去，”夏诏聳聳肩膀，“死當然同樣可以死。如果你不怕的話。”

謝阮展起手肘捅秦褚胳膊。

秦褚眼睫低覆：“我陪你去。”

謝阮對夏诏頗為得意地輕哼了聲。

“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串急促的上課鈴響，謝阮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覺得有股怪力把他瞬間扯離遠，天旋地轉，茫茫白霧凝聚，再睜雙眼，他們人已經到學校外面。

夏诏不知道被移至哪裡去了，跟人間蒸發似的。

慶幸照片還在秦褚手上。

謝阮：“要不……問一問村長原址在哪裡？”

秦褚：“村長是發布任務的npc。”

謝阮：“可他也是你爹……秦哥，你别這個神情，我沒罵你的意思。親人之間凡事好商量，試試準沒壞處。”

“……”秦褚默然片刻，示意謝阮看，“不用去找村長，照片裡有标志。”

右上角，宛城山莊的藍色标牌遙遙地立在施工地遠處，應該是新标的，噴的藍漆白字還格外清晰。

謝阮壓低眉：“要出莊？”

難怪夏诏說極其險惡，容易丢命。村莊祭祀後，保佑的是村莊之内的範圍，尚且遍地鬼怪，離開莊後的危險性更不用提。

秦褚道：“走一趟。”

見大佬神情自若，謝阮那點心慌被安撫下去。再說去探墳墓群是他提出的，膽怯了難免顯得令人發笑。

他們邊讨論邊往村外走，淩冽的風呼噜噜地刮來剜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越臨近村莊大門，風力就越強，謝阮把毛氈帽捂得更緊，遮住露在風裡的耳朵，手背凍得紅豔豔的大片。

村莊大門外，站定個瘦骨嶙峋的佝偻矮影，帽檐下的皺紋堆折，眼睛細長，悄無聲息地盯着來人。

他像個等候上發條的木偶，四肢卡頓地運作：“你們要去哪兒？”

謝阮後退一步：“村……村長？您在這兒做什麼？”

村長答非所問：“你們要去村外？”他猛地伸出手，雞爪骨般的枯瘦指節扣住謝阮的胳膊，兩眼灰白。

“我們就是閑逛，閑逛。”謝阮毛骨悚然。這老頭子手勁大得超乎想象，完全掙脫不了一點。

村長緩慢開口：“謝老師，阿褚，不能出去，大雪封山，出去以後找不到路，就難回來了。”

他的态度過于堅決，謝阮與秦褚對視一眼，都從中間品到幾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