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這個決定雖然是臨時起意,但計劃早已成型。
-10的幸運值從某個角度來說,是種刻意的針對,但是換個思路想,偏生又是種解脫的退路。
鬼怪的注意力彙聚在謝阮的身上,那麼他也相應能夠拿到比别人更多的線索。簡而言之,隻要他不死,就是離真相最近的人。
在912他承諾幫鬼怪複仇,鬼怪卻對他展現出刻骨恨意。如果原主對阿玫真的做過天理不容的事情,那麼幫忙複仇就顯得天方夜譚,不若換個更有可能實現的。
鬼怪緩慢松開謝阮,似乎冷靜下來。
謝阮咳嗽幾聲捂着傷口,血液染濕了指縫。
他警惕繃直視線。
除非鬼怪允許,沒有人能夠救他出去。現在的他,與秦褚甯軟軟等人完全處在兩個空間,boss輕輕撥動,就能把他們徹底錯開。隻有自己博取生機。
謝阮捕捉腦海中收錄的細節,迅速拼湊成基本模型。他喉嚨被連番抓了好幾次,紅腫得可憐,聲音喑啞:“你挑人作為阿玫的容器,以為能讓她重新在另副軀殼裡活着,可每次都失敗。”
依照阿玫所說,内鬼可以逃離副本。
各方細節雜糅在一起,謝阮确認這是最開始的官方設定。
内鬼們作為鬼怪複活妹妹的容器,可沒有成功過,其中應該有阿玫的手筆。阿玫想護住内鬼的性命,代價則是其他玩家全部死亡。
阿玫這次奪取安閱的身軀,但保留了她的基本意識,還打算與玩家合作,尋找到保全副本中所有玩家的辦法。
“這次你選中了安閱,原本以為萬無一失,但安閱已死,全盤計劃無疾而終,”謝阮頓了頓,繼續說,“其實你缺的是容器。而我恰好可以代替她,做阿玫的容器,讓你們見一面。”
鬼怪凹陷的眶骨探出隻綠蠅,扇動翅膀,嗡鳴着停到謝阮的耳廓。
良久,祂腐爛的喉嚨裡擠出兩個字。
“騙子……殺……”
謝阮眨了眨眼,見鬼怪沒有更多動作,明白這是談妥了。副本裡的鬼怪大boss多數都有部分自我意識,也算最容易的突破點。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請鬼上身。
謝阮盤腿,擱原地一秒坐好:“那個,大哥,我感覺自己渾身難受,有猝死的征兆。實話說,我答應您了,絕不是怕事,主要阿玫這會兒上我身,應該會跟着難受。要不等我休息點時間?”
顯而易見的,鬼怪大哥不是特别領情。
祂擡起森白手臂,懸在謝阮的頭頂上方。
淩冽的冷意席卷全身,像是潑了傾盆冰雨。
骨骼摩擦的酸耳之音越走越遠,謝阮遍體生寒,忍不住發抖,牙齒咯咯打顫。
相較于上個副本的皮肉之苦,這種侵入精神的冰冷更加的可怖,令人無時無刻陷在不适中,窺視,剝離,折磨。像顆洋蔥,被扒下一層層的外膜。
【當前玩家生命值:10,精神力:4。玩家請注意,您的精神力已低于5,歸零則判定通關失敗……】
謝阮輕咳兩聲,他恍惚間落到一個泛着微光的洞内,輕盈得仿佛被浮力托住。
他聽到咔咔哒哒的腳步聲,遠處飄過一角淺藍。
藍衣緩慢遊過來,又驟然定住。
謝阮心想幸好還有雙腳,而且能勉強看出人類的形狀,不是半個身子浮起來的,否則他能直接以頭搶地先把自己撞暈過去。
走得越發近,謝阮才發覺那是具歪頭骷髅,骨頭氧化呈現出深褐色,有的則是紫紅,頭發保存得很好,披散到腰間。
謝阮呼吸不敢放得太重,試探詢問:“阿玫?”
歪頭骷髅收住步伐。
謝阮看了眼精神力,還在不斷地縮減,留給他的時間頂多三分鐘左右。他索性長話短說:“我知道你怨恨我毀約動手,可我們兩人的目标一緻,你試圖阻止你哥哥殺人,而我要救同伴出去。”
骷髅:“你害死……她……,你的……朋友。”祂說話一卡一頓的,吐詞間格外艱澀。
謝阮清楚所謂的‘她’指安閱:“之前,我以為内鬼與玩家之間相互對立,要拯救一方,必然要犧牲一方。我不否認犧牲少數人的生命是個殘忍的選擇。我甯願每個人都自私點,包括安閱。但這本身就太矛盾,堪稱空想。”
用一條生命挽救多條性命,死亡就成為一種高尚的品德,甚至叫作祝福。
即便這條生命害怕到無以複加。
可有什麼辦法呢?以為人生是曠野,可以肆意奔跑,擺脫所謂的犧牲的宿命,一直跑啊跑,發現曠野越來越窄,成細細的線,回頭望過去,走的還是命運規劃的路線,終究要踏上死亡的終點。
謝阮回想起安閱那張碎裂到面目全非的臉,手指扣緊:“可我沒料到内鬼是容器。在你進入她身體後,安閱就隻剩你守護住的那縷意識了。”
“我們都該愧疚,”他冷冰冰地說,“無論是不是迫于無奈,我們沒有一個人無辜。”
阿玫沉默着看向他。
謝阮:“阿玫,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緬懷始于平安。”
“我會幫你,”阿玫勾下頭,“我去找……小秦哥,本來是……相信他有好的辦法……可以解決。最後來的……卻是你。謝阮,你,不怕嗎?”
成為容器,等同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