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森森的指骨花苞般探出來,附着絲絲縷縷屍綠的腐肉。
謝阮背脊發寒:“你們過來看,花壇下面好像不對勁。”
他抄鏟刮開泥土,越挖越驚心。
稀碎的骨頭挂滿污垢,順指骨往上,是整條彎折手臂,手臂斜方則是顆骷髅頭。
正常情況下,頭骨與手臂有一定距離,但這具骨頭,仿佛死者抱着頭長眠。
斬首嗎?
謝阮血液涼了大半,他眨了眨眼,對面的秦褚走到身旁來:“另邊也有骷髅。”
甯軟軟那邊也有新消息。
一副較為完整的骸骨。
身首分離的,剁碎的,攔腰截斷的……花壇中全是屍體,玫瑰借死肉作肥料,才會有這般長勢。
祁傲捂胸幹嘔:“到處都是,得有多少死人?”
謝阮神情格外難看:“恐怕通關沒有成功的都在這裡了。”
他本想繼續往其他位置挖,眼睛卻忽然酸澀脹痛,濃烈困意潮水般席卷湧漫。
身形搖搖晃晃,似乎下秒就席地入睡。
見鬼,就算熬夜沒睡也不至于到這個程度吧。
“你們有沒有發現,”甯軟軟兩手努力扒開眼皮,保持正常語言功能,“突然好累,好想睡覺。”
秦褚眼眶也微微泛紅,深吸口氣,盡量打起精神:“看來副本強制休息。”
夜晚躲鬼,白天睡覺,絲毫不給調查線索的時間,不知官方到底打着什麼算盤。
謝阮意識昏沉,腦袋時不時向下點。
所有人的對話像催眠曲萦繞。
他一時腳沒站穩,半個人歪倒在秦褚身上,抹了潤滑油般往地上躺。
秦褚伸手托住他肩膀:“先回公寓。”
幾人打着哈欠往樓内走。
謝阮迷迷糊糊聽見關門聲,有人喊他名字,仿佛貼着耳,薄薄的熱氣呼在他耳廓邊。
“鑰匙呢?”那個聲音問他。
謝阮兩手亂摸衣兜,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個所以然。
他茫然重複:“我鑰匙呢?”
對方似乎有點無奈:“怎麼困成這樣?”
謝阮靠着人肩膀,感覺到一隻不屬于自己的手揣進兜裡翻找,他忍不住瑟縮下。
翻找的手頓住動作。
秦褚沒想到謝阮敏感成這樣,幹脆抽出手,望眼身後的房間門。
讓謝阮在他家将就住一晚也行。
秦褚幹脆撈過謝阮胳膊,纏在肩膀上,解鎖開門。
他的副本原身份是位剛回國小住的畫家,隻租了兩室一廳,其中客房堆滿繪畫雜物,隻剩主卧和沙發可睡。
秦褚把人帶到主卧,幫忙脫掉鞋,又拉過被褥蓋好。
見謝阮睫羽亂顫,試圖睜眼,他沉默片刻,擡手輕輕拍了拍:“睡吧。”
謝阮還沒徹底失去意識,被這一拍驚得恢複點力氣。
總覺得今天大佬莫名溫柔許多,莫非秦褚是個看似冷酷無情,實際背地會貼心給洋娃娃梳頭的溫柔帥哥?!
他試圖構思出秦褚哄洋娃娃的場面,但思緒淩亂,失敗地轉入另個情景裡。
*
“喂,沒爸沒媽的雜種,聽說你奶奶死了。”
黑闆刷抛出條弧線,砸在謝阮身上,印塊白斑。
教室講台站了幾個男孩,嘻嘻哈哈的,眼神輕蔑。
為首那人胖得像肉團,下巴疊肥肥一層,手裡殘留粉筆灰。
“叫你呢,沒人要的孤兒。你們看,他還啞巴了?”
又是陣哄堂大笑。
謝阮對魂穿司空見慣,索性透過原身觀察四周。
或許次數太多,景象較之前清晰不少。
教室相當傳統規闆,投影儀、儲物櫃、一人單座的課桌,而且越看越熟悉。
‘謝阮’朝教室裡走幾步,鐵門遮擋的牆壁露出來,緊靠黑闆的右上角懸挂着木牌。
初二2班。
謝阮悚然,霎時反應過來。
難怪會覺得熟悉,這就是他中學的教室。
但他從來沒遇到過欺淩,同學友好和睦,老師親切可愛。
難道他每次夢到的是平行世界?
現在應該是‘謝阮’的小時候吧。
胖男孩笑:“雜種,耳朵也聾啦?”
‘謝阮’咬牙,肌肉緊繃,心髒噗通噗通跳得飛快,指甲陷進肉裡:“擦了。”
他的怒火幾乎實質化,化作尖刀銳刺豎起來。
黑闆用白粉筆胡寫瞎畫,這群人字醜,謝阮辨識半天,終于認出來寫的什麼。
謝阮醜八怪,你奶奶該死,害人精。
“幹嘛要擦,”男孩們哈哈起哄,“謝阮,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你奶奶也被你累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