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眉杏眼,眼角微垂,瞳孔烏潤潤的,稍顯幾分疲态,或故意裝煩扮苦,呆毛蔫下去,就顯得分外委屈。
人畜無害的乖小孩。
謝阮曾經無數次被别人這麼調侃,為增加男子氣概,經常對鏡練習表情管理,故而尤其熟悉自己的臉。
沒錯,是他的長相,連鼻尖那點細小黑痣都一模一樣。
隻是眼神不對。差得太多。
鏡中的謝阮,雖有倦意,但目光猶如利刃破腹,冷得紮人,似乎上秒暖暖軟軟微笑,下秒便置人于死地。
“瘋子麼?”‘謝阮’嗓音低極了,自言自語咀嚼這三個字,良久笑了聲,“的确是瘋子。”
海浪般暖光傾斜,屋内切割成陰明兩面,‘謝阮’坐在陰影中,伸出手指敲擊桌面,光便纏繞上他指尖。
融融日色,明亮肆意。
孤獨的瘋子。謝阮不由自主想。
他陪伴‘謝阮’靜默少頃,察覺窗戶外的光不太正常,越發晃眼,最後到盲眼的程度。
淺粉自深處綻放,面積飛速張大。
謝阮發現自己能動了。
他擡手搭眉梢,遮擋住窗戶外明媚天光,一時還沒分清夢境現實。
風穿躍半推開的窗戶空隙,捧滿樹脂清香。
“砰砰。”
謝阮呆坐着沒動,等腦袋開機。
“謝阮,謝阮!”
又是陣拍門聲,甯軟軟的嗓音混雜在風裡。
謝阮終于清醒過來,趿拉雙拖鞋匆匆去開門,頭發亂糟糟地摁住把手往外一拉:“怎麼了?”
“你不吃午飯?”甯軟軟愁眉苦臉,拎手機屏幕怼他面前,指着時間道,“敲過幾回門,再不醒我們都以為你暈了。”
謝阮定睛一看,碩大的12:30。
“快換衣服,”甯軟軟道,“我們去餐廳順便開個短會。”
*
今日休息場所人數頗多,基本都是生疏面孔,好奇打量四周的環境,有松弛感的,見桂花樹開放得正盛,架手機自拍。
謝阮一撥來到餐廳。
這棟樓保持最初原貌,隻是學校有關的标語基本修改,菜區位置也變得大不相同,沒有工作人員,想吃什麼排隊刷卡打菜就行。
幾人各自打好菜,在三樓找到處僻靜地兒讨論接下來的計劃。
照知曉的規則,并沒有确定團隊綁定的優待,所以有概率分開到不同的副本。
“那怎麼辦?”祁傲惶惶詢問。
秦褚搖頭:“酒店大廳的自助售貨機,說不定有互通訊息的道具。”
經他提醒,謝阮想起一樓的确立了個紅色機器,離前台不遠。
甯軟軟喝完最後口清湯:“回去看看?”
他們收拾餐盤,還沒走出兩步,周邊圍過三四個黃毛糙漢,肌肉虬結,穿着白背心黑褲衩,手臂紋龍腿繪虎,滿臉不懷好意。
“喂,借過。”祁傲嚷嚷道。
其中一個居高臨下盯他,一巴掌把人呼到後面去。
餐廳其餘人注意到這邊動靜,紛紛看過來。
領頭人手插褲兜,靠近秦褚:“聽你講話,似乎對現在的鬼地方很了解嘛,難道你就是主辦方?還是說你清楚内幕,跟咱哥倆聊聊?”
秦褚:“了解不多。”
領頭大漢冷哼,一屁股坐在餐桌前的座位上:“管你知道多少,統統告訴我們。不然别想走出去。”
謝阮瞅另外兩個大漢越發逼近,面色難看地把甯軟軟拉到背後。
“逃亡遊戲,”秦褚依舊副不鹹不淡的态度,“會出現許多超自然現象。遊戲通關失敗意味現實死亡,被其他人代替原有身份。”
領頭大漢搔耳朵:“就這點,那你們剛才提到的道具呢?”
他們仨從這幾人吃飯談話就開始豎起耳朵窺聽,交談聲音小隻能知曉大概内容,隐約捕捉到“道具”二字,應該是重要物品。
謝阮補充道:“還不确定有沒有道具。”
“媽的讓你說話了嗎!”領頭大漢瞪他。
秦褚掀起眼皮,面色愈冷:“既然要套消息,還請你保持基本尊重。”
“尊重?”大漢們相視片刻,哈哈大笑。
笑得滿足了,領頭說:“我沒聽說過尊重,你教我?”
他飛速起身抓謝阮衣襟,謝阮敏捷避開,将甯軟軟推到安全地方。沙包大的拳頭雨點般直砸來。
餐廳食客見狀立馬安靜扭頭吃飯,作壁上觀,都沒有勸架意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謝阮邊躲邊暗自叫苦。
打架找秦褚啊,揍他做什麼!
拳頭擦過臉頰卷起陣戾風,謝阮擡胳膊格擋住另隻拳頭,虛虛倒退,後背卻被股力輕巧托住,整個人停下來。
他側頭望過去。
秦褚站他身後,睫羽濃密微翹,恹恹中點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