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車起火,”校長咬牙吐出字眼,“車禍後他逃出來,我女兒留在裡面,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她隻有五歲。”
疑似有些哽咽,校長慢慢道:“他死的時候,我快意自在,渾身輕松。”
謝阮很輕閉了閉眼,他沒有資格去評判這件事誰對誰錯,然而寬慰解釋的話兜不住:“你不恨段楚漢,不過是需要一個合理的發洩點。”
若是真的恨他,不會是這副難言的情态。
“段楚漢還在,”秦褚冷不防道,“不如當面問。”
校長猝然顫抖幾下:“他還在?!”
“手指怪根本……”
謝阮的話戛然而止,秦褚單手堵住謝阮的嘴:“先别開口,安靜。”
他這是直接喪失發言權了嗎?
謝阮自覺反思,在場十分鐘,八分鐘都是他在噼裡啪啦說話。
喪失發言權情有可原,得給其他人表态機會。
他正準備檢讨讓出群聊龍王位置,窸窸窣窣的聲音穿躍過道飄來。
秦褚神色凜冽:“是唱詩班,祂快來了,加緊速度。”
謝阮頓時擡手捂耳朵。
秦褚瞄他眼,轉頭對離蠟燭最近的甯軟軟道:“蠟燭給我。”
白蠟燒得剩矮矮一截,甯軟軟小心托住燭身遞給秦褚。
校長問:“你們要做什麼?”
“賭一把,燒掉藏書庫,”謝阮說,“校長,要不你帶着付阿姨走。”
藏匿角落的祁傲終于吭聲:“我也一起。”
直入靈異事件簿,這位少爺的存在感一降再降,甚至到了隐形人的地步。
秦褚沒多表示:“你們到時候都走,這裡有我和謝阮就行。耳機聯系。”
“我留下。”校長重新敷上白臉,口吻冰冷,“我和祂,需要見面聊聊。”
秉持多個友軍多份力量的理念,兩人接受提議,秦褚朝其他人點頭:“你們盡快。”
謝阮迄今為止能用來隔音的是手掌,他滿臉懵逼:“我硬撐?”
“你硬撐。”秦褚點頭,伸手轉緊門軸。
他們飛速商定主意,所有人從暗道走,一旦秦褚和謝阮火燒藏書庫,便用耳機傳音,另外三人立馬撤退。
這樣既能避免火燒的嗆煙,又能躲開直面神明的可能。
謝阮貓腰登爬上階梯,他想起藏書庫的細節,暗叫不妙。
那裡面全是校長留下的黑液,黑液能夠熄滅神明的火焰,那麼燭火呢?
燃不起來就滿盤皆輸。
兩人一怪邊走邊聊,秦褚道:“黑液不一定對燭火起效果。”他跨到最高處,蓦然轉移話題,“你之前推測神明的火是假象?”
“對,火燒沒有痛覺。”靈光乍閃,謝阮忽的頓住腳步,失神細語,“糟了,有問題。”
秦褚:“嗯?”他尾音上挑,放在平常謝阮必然調侃,可現在他隻覺得後背發涼。
“這裡面,藏了個漏洞。”謝阮眉峰抽搐,臉部表情失控。
他先前與甯軟軟等人談到過這件事,怎麼偏偏忘了最重要的點。謝阮一字一句道:“我今晚沒被火燒過。”
若今晚神明的火依舊沒有實質性疼痛,那麼現在的教堂就是幻象。
他們不是來到了時間扭曲下五年前真實的教堂,而是神明按照五年前的教堂虛構出來的假境。
“有傷害性嗎?”校長掌握的線索少,沒聽明白。
可太特麼有傷害了!
謝阮喉結滑動:“簡單來說,如果我們現在身處幻境裡,就證明手指怪早就安排好一切,隻等我們上鈎。别忘了,幻境是虛假的,包括祂本身,屏蔽所有傷害,但我們的精神力是真實的。”
副本簡介說,東三四零四會傳來歌聲。可以肯定唱詩班在現實生活中有實體,那麼神明呢,定然也是有的。
為什麼沒有出現過?因為祂力量不夠。
祂的力量來自吞食孤魂,而信徒的作用是吞食孤魂,幫助祂恢複力量。
他們總潛意識認為神明不會傷害信徒,無論初代種還是次代種。
可是當神明的力量足夠強悍,不再需要信徒供奉祭品,那麼殘次的信徒,可有可無。
尤其像付願一樣違背約定的信徒,以及部分無自我意識的信徒。
謝阮渾身戰栗。
推測沒有差錯的話,祂全盤下圈套,騙住了所有人。
祂要用幻境困死他們。這裡面無論孤魂還是信徒,都将成為祂在現實中凝聚真正實體的踏腳石。
時間很長,祂可以和他們慢慢耗,就像貓捉老鼠,一收一放,玩弄至死。
等完全吸食掉幻境中的孤魂,祂就能靠實體徹底重臨世間。
唱詩班的歌聲的确是祂出現的關鍵,祂的力量确實有所殘缺。但他們把因果弄反了。
神明在教堂消失又現身,其實是正穿梭于現實和幻境。
力量不夠停留在幻境,力量足夠便去往現實。
謝阮細思極恐,雞皮疙瘩掉一地。
三樓走廊死寂,沒有人再說話。
良久,秦褚視線偏移過來。
“賭嗎?”
他嗓音低沉,莫名令人安心。
謝阮哭不出聲。
賭不賭都在劍走偏鋒。
校長難得積極熱情給出回應:“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