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房間,而是藏書庫類的地方。
木質樓梯在中間環柱飛繞,狹窄的樓道兩側堆滿書籍,煤油燈籠在燈罩裡,映淌出橘紅。
謝阮死扣住門,朝螺形樓梯奔過去。燈火昏暗,四處都是小零件雜物,謝阮走兩步便被絆一下。
他不得不将思緒從壁畫中扯回來,留意腳下的瓶瓶罐罐。
跑到煤油燈下,謝阮發覺腳邊有個眼熟的藥瓶。
他拿起來,瓶身标簽寫着“鹽酸舍曲林片”六個字。
謝阮目光凜然。
這是治療重度抑郁症的藥物。
藏書庫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他順階梯而下,階梯兩側擺放桃樹盆栽,細枝交錯,稀疏有豔姿,曲折有美态。
謝阮記得桃花盆栽是辟邪所用。
是針對他的,還是針對手指怪的?
謝阮撫摸桃花盆栽,涼秋花瓣散盡,僅僅留下光秃的枝葉。
不是辟邪孤魂。
謝阮聯系到剛剛看的圖,人們推翻教堂建立學校。
按照圖案,學校正是這所私立高中,祁傲說校長五年前建立的學校。
所以說,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五年前還沒垮塌的教堂。
昨天下午的時間扭曲不過從六點轉換到深夜,今天居然翻倍到年份。時間和空間同時扭轉這麼大,到底怎麼做到的?
謝阮頭皮發麻。
他借光線慘淡的燭火,尋找藏書庫其他出口。
裡面的東西雜亂,放眼過去全是皮卷泛黃的老書冊,冊本翻卷平鋪,書脊無一例外用黑色字迹描摹。
《迎神》。
冷氣從腳部向上莽撞沖擊,旋即退至心髒。
謝阮似乎窺到不為人知塵封已久的秘密。
人類分為兩派。
毀滅或新生。
謝阮渾身哆嗦,仿佛正在揭開深淵的面紗。
【觸發藏書庫逃亡線,請做好準備。】
機械音冷冰冰道。
耳機隔音效果近乎瞬間失效,前面長時間空寂後,酸澀的咀嚼幾欲是在生刮耳膜。
“嘎吱嘎吱嘎吱……”
謝阮蓦然轉過頭,冷汗涔涔。
什麼都沒有,空蕩無人。
不,不對。
謝阮腦袋裡炸出另一個想法。
它在他的頭頂上。
他手腳僵硬,慢慢地仰起頭。
白蠟雕刻的臉怼在他上方,它四肢像蜘蛛,黏附書架。校長與謝阮四目相對,緩緩咧開嘴角,舌頭倒掉,涎水混合黑液欲墜不掉。
謝阮心跳近乎驟停,他撐大雙眼,一動不敢動,黑液凝聚成珠滾落,謝阮腳步後倒,旋身沖向反方向。
“嘻嘻嘻嘻嘻嘻,别跑。”
去他娘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他還是貨真價實的倒黴體質。
謝阮邊跑邊推倒書架,腳踝完全腫起來了,皮肉磨擦燒得不成形的鞋子,疼得難以忍耐。
校長緊追不舍,黑色粘液浸透周圍,書架和裡面的書卷裹層薄薄的液水,髒亂不堪。
粘液鋪延得飛快,謝阮精疲力竭,他感覺到鞋子被黑液席卷,幾乎拔不出來。
昏暗無光,煤油燈的光線被棟棟書櫥格擋,謝阮視線受阻,手腳和各種物體尖棱碰撞,遍身淤青紫紅。
他當機立斷,幹脆脫掉重若玄鐵的鞋,隻穿襪子蹦出去。
藏書庫面積有限,他倆前後追逐,謝阮慶幸手指怪沒進來,但凡兩怪夾擊,他能做餡兒,校長淋點黑汁,手指怪火烤加熱,現場出鍋。
重新見到煤油燈時,謝阮鼻尖發酸很想落淚。
黑暗的世界他受夠了。
光亮照過來,謝阮才發覺藏書庫都被糊上黑液,差不多沒有落腳的地方。
書架東倒西歪,視野被亂七八糟的遮蓋大部分。
謝阮透過書架空隙,看到對面有塊小片幹淨的白。
明明他和校長經過了那個地方。
像是刻意小心地避讓開。
裡面的東西,校長不敢靠近。
他看眼追過來近在咫尺的校長,心下一橫。
不會有再壞的結局了。
他穿着襪子直接踩在黑液上,硫酸腐蝕鑽心眼的痛襲來,謝阮臉色蒼白,險些跪下去。
五米。
襪子破破爛爛,隻有襪筒殘破地挂在腳腕。
四米。
肌肉無阻隔觸碰黑液,白煙缭繞,痛覺神經炸開,拉扯叫嚣着。
謝阮額頭青筋暴起,臉色通紅。
三米。
校長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尖嘯着遊來,黑液纏上謝阮腰間,大力後拽。
衣服滋啦滋啦灼出破洞,貼衣的皮膚急速潰爛。
謝阮倒沒笃到自己忍痛能力這麼強,嘴唇咬破血液直流也沒慘叫。他使足力氣,手抓住堆疊重合的書架,爬上去。手指皮肉腐爛,傷口深可見骨。
隻有兩米了。
謝阮意識模糊,他潛意識告訴自己快要厥過去了,但意志莫名奇妙堅持着。
他明明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痛。
謝阮翻滾過書架。
半米外果然是扇門,藏在黑暗中,難以察覺,所以他逃跑時忽略了它。
謝阮手指摳住門底端攀直身,按壓把手往外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