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謝阮人天暈地轉時,甯軟軟已經躲在桌下了。
他茫然看眼櫃門:“?”
少年靠立櫃壁,相互貼緊,昏黑一片中,秦褚鼻尖呼出的熱氣包裹謝阮的後頸。
輕觸時淺淡酥癢。
謝阮冒出撓頸項的沖動。
身後人一掌握住他的手腕,薄唇靠近耳尖:“别動。”
他的嗓音低涼,像遠方而來的清風,攜帶山巅雨雪。
謝阮說:“你隔太近了,呼吸吹得我癢。”
大概因為秦褚不能放棄呼吸吧,于是他松開謝阮手腕,側臉後挪,盡量拉開距離。
櫃門采用镂空花紋,可以透過細小條縫觀察外面情況。
黑漆漆的房間如同煮化的牛油,黏膩,遍地吞食。闆門推開,液水撞擊的波浪聲,蠕動着攀爬而來。
謝阮側眸望過去,衣服濕潤潤黏貼附着在背上。
空氣很快浸潤潮濕氣息,像是淋了場滂沱大雨,黑液彙聚成股滴落,在謝阮躲藏的木櫃面前肆意延展,連帶着腐臭的味道倒灌進他鼻子裡。
“嘎吱嘎吱。”
路由器口端的黃光點閃爍。
抽屜被拉開,吱呀凄鳴,謝阮恍惚間聽見校長疑惑地“嗯”了聲。
“蠟燭,被碰過了,”校長慢吞吞自言道,“小兔崽子,來過我的辦公室。”
他很快遊到辦公桌邊,乒呤乓啷一頓猛烈翻找。
抽屜猛拉出來,磨出刺耳的酸澀尖嘯。
“照片,照片還在。我的錄音筆被偷了,小兔崽子,誰進了我的辦公室?”校長暴怒地把所有東西砸在地上,安靜片刻又笑嘻嘻道,“他們還在附近,我的肚子又餓了。”
寒意朝謝阮衣領子裡鑽,陰冷至極,他手臂雞皮疙瘩都蹿了起來。
黑液緩慢遊到他們附近,又驟然定住。幸好還是人形,有雙腿,不是半個身子怪胎,半個身子拖着發絲樣的黏液,否則謝阮能直接以頭搶牆,先把自己撞暈過去。
“在這裡嗎?”校長臉貼在櫃門上,怨毒的眼珠邪惡地滴溜溜轉兩圈,不懷好意地上下掃視。
謝阮憋氣,生怕呼吸太重被校長發覺。
“在哪兒呢?小兔崽子們。”他唇角上裂,長開嘴,仿佛條森蚺,越來越大,幾乎達到沒有上下颚的程度,能同時咬斷三四人的腦袋。
濃郁腥臭味撲面而來。
謝阮猛閉雙眼。
他擔心自己會吓破膽尖叫。
但很快謝阮擔心的事情轉移到另一個地方。
他快憋不住氣了。
謝阮的肺活量一直很差,以前大學體測,在衆多男生中排名墊底,榮獲室友四年嘲笑榜第一,人送外号“四眼菜雞”。
後來成系統,公司官方送福利矯正視力,謝阮從“四眼菜雞”頓升為純“菜雞”。
他腦袋裡胡思亂想,心跳兵荒馬亂,胸腔堵塞得近乎爆炸。
就隻呼吸一下,應該沒問題吧,就一下。
校長緩慢轉動臉,眼睛和嘴巴對換位置,從下方向上面窺探。
幾秒猶如幾個世紀那麼漫長,風停浪止,潮漲潮落。
謝阮到達極限的前秒,校長終于轉過身體,離開櫃子,靈活地朝祁傲藏匿的櫃子移過去。
吸口長氣,謝阮從半死不活的狀态恢複過來,心弦一緊。
祁傲裝是真的裝,菜也是真菜。憑校長那窺視方式,估計就兩條路。
吱哇大叫,或者吱哇大叫後暈過去。
無論哪種都會把祁傲置于危險中心。
謝阮猶豫着要不要此刻吸引校長視線,畢竟祁傲算他的VIP客戶,關系他的工齡和績效。
校長移到半途又仿佛被什麼東西勾住,改變路線去辦公桌,眨眼間便到了桌沿。
那裡藏着甯軟軟!
謝阮右手輕按櫃子準備破門而出,又突然想起鐵環挂了鎖。
弄出聲響把校長引開?
但是,秦褚應該明白如今的重要性,他怎麼沒有動作?
謝阮飛快調整好心态,決定繼續觀察情況,按兵不動。
桌邊校長佝腰,整個怪物彎成餘弦曲線,像黑墨鼓起的水泡。
“别追我,我家裡很有錢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辦公室外一群淩亂急促的腳步奔過。
校長動作停頓,然後慢慢揚起來,那張白蠟雕刻般的臉露出誇張的笑:“食物,祭品,嘻嘻嘻嘻嘻嘻,我來了,嘻嘻嘻嘻嘻嘻。”
漆黑粘液在地面拖行出長長的痕迹,校長野馬脫缰地拉開闆門追趕,哐當一響後,驚心動魄的死氣逐漸消散。
謝阮謹慎叩了叩門,半晌,鐵鎖褪下,甯軟軟兩手拉開櫃子。
她兩腿打顫,眼眶淚水盈盈,剛看見櫃子中的謝阮和秦褚,登時失言癱倒。
謝阮一把扶住她:“有沒有受傷?”
甯軟軟搖頭,擡手揩眼角的淚珠:“我們快走吧,太可怕了。”
宿主是個實在的老好人。謝阮感動發出好人卡,心道如果下次出丢人踹人力氣小點就更好了。
櫃子裡的秦褚一直沒有出來,他若有所思地翻看衣服,終于取下其中一套,低聲道:“線索有進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