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時候,他都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
倘若有一絲喜意可以向她分享,他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說出來。
所以這些年他定然遇到過很多危險,甚至數次性命攸關。
“一個人嗎?”姚嘉钰收回思緒,又問他。
“一個人。”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中隻剩近處的水聲風聲,和從遠處傳來的喧嚣聲。
姚嘉钰想起了那晚她見到的昏暗燈光下的道道疤痕。
原來說起分開的這将近五年,他們倆,都隻給對方留下隻言片語。
可她再怎麼催眠自己,她都得承認她心裡也會擔心他。
不然此刻,為什麼心像針紮一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那一晚她醉酒時下意識的擔心不能作假。
她大腦滿漲遲緩,卻敏銳地觀察到了他的傷,手上動作也迅捷。
正與他會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低落情緒一樣,對于她的失落、傷心,種種消沉的情緒,他都能感知到。
除了她自己以外,周承優是唯一一個會在意她的人了。
姚嘉钰跟自己說,是時候給他答案了吧,到底是從此再無交集,還是繼續再同行最後一程。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在相互追逐的波浪上,眼前這條江,名叫原青江。
時光似水。
他們倆各自有一條名為時光的河流,4053年2月14日,周承優離開中心基地,外出執行任務,從那之後,彙聚在一起的兩條河流再次分岔而行,流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河床經久侵蝕,留下深厚的烙印。
她和周承優,隻告訴對方這條河流流向過哪裡,卻不說河流奔騰而過的地方有什麼,是崎岖山路,還是一路平川。
河床上刀刻般的痕迹深藏于水下,對方不得而知。
水汽撲到臉上,沾濕眼,睫毛也被打濕,姚嘉钰閉上眼,他這麼厲害,與他匹敵的人屈指可數,身上怎麼會留下那麼多傷呢?
有些等級高的危險區,異能者成群結對前去都未必能安全撤退,但他一個人......
姚嘉钰閉上眼思忖了很久,一陣一陣的水汽撲騰得臉涼清醒,她睜開眼。
哦,一個人啊,既然你是一個人,那就跟着我去仙嶺區吧。
就這樣,這樣跟他說吧。
姚嘉钰剛張開嘴要說出來,就聽見了周承優的話。
“嘉嘉,你看我這麼可憐,孤家寡人一個,就給我一個陪你去仙嶺區的機會吧。”
她轉過頭去,周承優嘴上說着自己可憐,但臉上卻帶笑。
她當然不能就這麼立刻松口答應他,她踮起腳,稍擡着下巴,眉梢眼尾微揚,就這麼與他四目相對。
姚嘉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穿了他眼底的懇求。
他的發絲也被水汽染濕了。
遠處的光如離弦之劍直直飛向天空,姚嘉钰看過去,餘光隻有周承優朦胧的身影。
嗖嗖的幾道尖銳聲驟然響起,長鳴至空而後嘭的一聲炸開,噼哩嘩啦,聲響連綿不斷。
煙花在空中層層鋪開,砰然綻放,似繁星點點,簌簌地向四周傾瀉下去,每一瓣都閃爍着璀璨奪目的光芒,倒映在江面上。
江面上的光影随着煙花盛開不斷地變幻。
姚嘉钰的瞳孔裡滿是火光映照的天空和江面。
周承優看着姚嘉钰,唇角牽起一抹笑意。
遠處的歡呼與煙花綻放的砰砰聲響交織在一起,姚嘉钰仰着頭看了很久。
夜空歸于黑漆漆,砰然轟鳴聲都消失了,一瞬之間又隻剩人行喧嚣和波濤拍岸的聲音。
“周承優,我同意了。”姚嘉钰看向身旁的人,聲音輕靈。
瑩白的臉龐上笑意蔓延,一雙眼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