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淩晨三點,宋渡安終于從網吧走出來,路過前台的時候,被網管小哥攔了下來。
宋渡安皺眉:“錢從卡裡扣。”
“不是。”網管小哥看着面前這個小夥子,雖然确實帥,但聯想到剛才乖的可憐的女孩交代他的事,網管小哥就氣不打一出來。
“剛才有個女孩給你的。”網管小哥将手中的錢和紙條一起遞過去。看見宋渡安皺眉的表情,沒忍住又說了一句:“好好對人家好女孩。”
宋渡安看見那一百塊錢和紙條,就不想接,接着又聽見網管小哥說的話:“好好對人家好女孩。”就更無語。
“這錢我不要,你留着吧。”宋渡安說。
網管小哥看見宋渡安這冷漠的神情,更是正義感上頭,硬是将錢和紙條塞進宋渡安口袋。
宋渡安:“……”
走出網吧,大路上已經沒行人,旁邊的長街上有喝醉的男人和失戀的女人,還有倒在地上意識全無的人,都在借着酒勁放肆的大哭、争吵、混亂迷惘,荒唐頹廢。
宋渡安冷眼看着。
接到電話,是西子那群人:“安哥,我們在暢歌這,來玩啊。”
“不去。”宋渡安回。
“來呗,順便把你們學校那個啞巴喊來一起呗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渡安聽着對面傳來的聲音,厭煩的皺眉:“你沒事惹她幹什麼?”
對面西子聽到宋渡安的話頓了一下,沒想到宋渡安會這麼說,畢竟他們玩的再亂,宋渡安也沒開口說過什麼。
“啊?怎麼了嗎安哥?”西子問。
宋渡安說:“麻煩。”
沒等西子回過味來,宋渡安就挂斷了電話。
他打了輛車。
“去哪?”“盛世華苑。”
車窗外光景不斷倒退,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到目的地,司機一路上到了小區附近,就一直啧啧稱奇,絮叨說着這地方半年才能碰到有人打車來這,畢竟住這裡的有錢人,多都是出行有自家的司機接送,哪裡輪得上打車。
又暗暗打量了一眼宋渡安,大高個,帥的跟電影明星似的臉,看着就像有錢人家的孩子。于是下車前還一臉堆笑的要宋渡安留下他的微信,以後要打車還找他。
宋渡安沒理,邁步就外走。
“哼,真是冷漠的很,這有錢人。”司機坐在車裡腹诽。
冷漠。
宋渡安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形容他。
最早是什麼時候呢?宋渡安想,腦海裡全是那個貧窮卻漂亮的女人一臉哀切的看着他被保镖牽着,一聲聲低低的喊他:“安安,不要走。”
是他的母親,卻不是親生母親,是他的養母,從沒将他當作宋氏集團繼承人,而是當一個普通孩子一般疼愛的養母。拖她的福,宋渡安才活到十歲。
十歲,已經是懂事的時候,宋渡安懂得的第一件事卻是,他的母親不是他的母親,隻是放在她那暫時寄養。
寄養,這個詞就是親口從他的親生父親嘴裡聽到的,說的輕松短促。像是寄養一隻自己就可以存活的小貓小狗或者是一件随時可以被主人拿起和放下的行李。
他信了。但他不想走,他那衣冠楚楚的親生父親和妝容精緻紅唇奪目的親生母親吩咐保镖,拉着他就離開。
他坐在溫暖舒适皮質座椅的車上,扒拉着窗戶,看到他那貧窮溫柔的母親毫無形象的跌坐在地,而他的父親穿了一件深藍西裝,一塵不染的皮鞋熟視無睹的路過地上的女人,像看見一片礙人瞻仰的污點。
他沒哭,心裡卻第一次生出那種沉重的疼痛和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親生父親看着他臉上沒有一絲淚痕的模樣,摸着他的頭,漏出滿意的表情,肯定道:“是我的孩子,這冷漠的樣和我如出一轍。渡安,你記住了,成大事者就要喜怒不形于色,就是要做到無情無義,情感,隻不過是弱者的自我排遣,而強者,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
“咔嚓。”屋裡沒人。
偌大的房子,沒有一絲人氣,像是很久沒人居住過。
宋渡安坐上電梯上樓,回到房間,屋子的裝飾是一片沉沉的黑藍色,像是處在幾千米下的深海,他脫下外套,一張紙條和一百塊從口袋掉出來。
他撿起來,又看到那張紙,上面的字,不是呆闆的一筆一畫的字體,而是清秀又有點張牙舞爪淩厲的字迹。
面前浮現起那張鮮活又生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