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庫拉之前到底得到了多麼令人驚歎的知識，現在他也已經全部忘光光了。

而且他實在是頭疼得厲害，于是幹脆用被子把自己一團，又睡了個回籠覺。

······庫拉的心态可真好。克拉克有些無奈地推了推自己老土的眼鏡，視線一轉，看見一個年輕男孩正躲在門外面探頭探腦。

注意到克拉克的目光，男孩立刻站得筆挺，但臉上卻掩蓋不住激動的神色，活像一個見到偶像真人的小粉絲。

這個男孩名叫理查德，是這個家裡的小少爺。

對于寄住在此的克拉克而言，他就是主人家的孩子。

不過，克拉克也知道，理查德·約翰·格雷森——這個被哥譚首富收養的“幸運男孩”，就是昨天夜裡跟在蝙蝠俠身後的那個活潑的小助手。

出于禮貌，超人并沒有用自己的能力窺探過兩位哥譚義警面罩之下的容貌。

但是說實在的，這個男孩在如何隐藏自己的特征這件事上還不夠擅長——雖然昨天他刻意收斂一些習慣動作、并且改變了音色，但是他的走路姿勢和說話時的語調依舊有可能讓他的秘密身份暴露。

當然，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些難以察覺的細節可能不足以讓人将蝙蝠俠的助手“羅賓”和眼前這位“除了走運之外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男孩聯系到一起······

然而這一切在超人的眼中簡直一覽無餘。

克拉克第一次看見理查德的時候，滿腦子是“你年紀這麼小就當義警面對無數危險你的養父知道嗎”，然後一轉頭，看到這座莊園的主人帶着仿佛深入骨髓的風流氣質，潇灑而不失優雅地對自己打招呼。

“······”

他要是還不知道自己到底住進了誰家，那就可以把自己的超級大腦換成草莓果凍了。

克拉克還沒有考慮好自己是不是應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當初為什麼就在哥譚市住下了呢······年輕的記者有些局促而疑惑。

其實上，熱愛陽光的小鎮男孩并不是特别喜歡這個城市的氛圍。

濃厚的、無處不在的黑暗。

——仿佛是一隻巨獸幽深的喉嚨，吞噬着光亮、希望，還有人們的良知。

不過，克拉克當然也知道，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永遠隻看見光鮮的那一面，也要接受黑暗對存在，并盡自己的努力去打破它、去改變它——而不是退到安全的距離之外，幹淨體面地對在泥潭裡掙紮的人們指指點點。

不過哥譚和大都會之間的差距實在是令人震驚。

從整體上來看，兩座城市似乎是同樣的富裕、同樣的高樓大廈林立——然而它們絕不相同。

說起大都會，人們的印象裡這座城市總是整潔、明亮，所有人都充滿朝氣和希望，即使陌生人之間也能友好地互相問候。

克拉克很喜歡大都會的港口——在那裡可以看到開闊的蔚藍海面，亮閃閃的浪花總能讓人感到平靜和愉快，壞心情全都随着海風被遠遠吹去；而同樣是海景，哥譚的渡口隻有一片不見邊際的、模糊的灰色天地，壓抑的氛圍始終環繞不去。

如果讓一位作家找些什麼詞彙來描繪哥譚，那他就算想破腦袋，擠出各種各樣的形容詞，最終總會與“堕落”、“危險”和“黑暗”挂鈎。

傳聞在這個地方，連嬰兒的身上都會藏着一對彈簧小刀。

至于你遇到的路人口袋裡是一把槍還是一枚炸彈，或者時刻準備往你臉上潑的硫酸，就更無法得知了——畢竟他們每個人都看上去那麼普通，不是嗎？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難以想象——

僅僅一條河，就隔開了兩個世界。

“哥譚”，一個仿佛帶有詛咒和厄運的不詳詞彙。

在這座城市，窮兇極惡的罪犯永遠如此猖獗。

即使用盡所有受害者的鮮血，也無法洗淨這座城市沉積的罪惡。

即使是陽光最強的正午，哥譚的上空也總是盤桓着暗雲，城市裡的陰暗之所包容一切污穢殘忍之事。

不過在這裡，即使是最大膽的罪犯們也會有所顧忌——因為在這座城市的角落裡，隐藏着一個冷酷得令人害怕、嚴肅得叫人讨厭的家夥。

無論混哪條道的，都會把“他”當作危險分子。

比起“英雄”，“他”更像是母親為了吓唬小孩早些入睡而捏造出的都市傳說——一個在夜幕下，踏着午夜的鐘聲降臨人世的怪物。

克拉克相當敬佩這位堅守本心、願意站立于黑暗之中對抗強·暴的守護者。

但這并不代表他同意蝙蝠俠看待庫拉的态度······小魔法師絕對不是什麼危險分子，房間裡多到數不清的監控實在是太過了。

庫拉一直有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能力，沒有給周圍的無辜者造成過傷害。

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糟糕透頂的意外······庫拉也是受害者之一。

一定要歸咎責任的話，這一切之所以會發生，完全是因為我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的緣故······

克拉克第無數次反省自己把一個孩子獨自丢下的行為。

哪怕庫拉擁有奇特的力量，也依舊隻是一個孩子而已······難道還能期待他獨自擊敗所有壞人、再把他們交給警察嗎？

這可不是什麼美式童話。

無論如何，此刻超人和惡法師正在某位生性多疑的英雄的大本營裡落腳，這是無可辯駁的客觀事實。

所以說，當初為什麼就在這裡住下了呢······克拉克努力地回憶起來。

其實上原本克拉克原本不想在這個危險的城市停留太久，而是打算直接飛回大都市的醫院，找更加熟悉的醫生請求幫助。

但是當時附近還有其他幾個陷入昏迷的孩子。

超人無法直接把這些孩子交給别人安置——哪怕伫立于黑暗中的男子就是是傳聞中的那位非典型英雄，克拉克也絕對做不到抛下眼前需要幫助的人，放任他們陷入可能存在的危險。

至于在把孩子們都安全送回家（順便解決了一起槍擊兩次搶劫）之後、為什麼會糊裡糊塗來到這座無論怎麼看都和土裡土氣小記者風格不搭的莊園，甚至還會暫時住下······

把庫拉和其他孩子抱上車以後，蝙蝠俠從漆黑塗裝的車内翻出一個編号“IX”的醫療急救包，用相當娴熟的手法給小魔法師打了一針：“回去做後續治療。”

完全不像是商量的語氣。

在這位全身裹在黑色披風下的英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超人下意識地不想違逆對方的話。

并不是因為對方低沉嗓音帶來的壓迫感——雖然這樣說可能很無禮，但是超人不需要害怕一位普通人。

而是一種，“他的方案是最好的”的感覺。

在那之後，之所以住進這座莊園，其實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他們的行李丢了。

在平凡的年輕記者為了自己丢失的行李以及裡面一件陪伴了他很久的棕色西裝而歎氣的時候。

韋恩集團的花瓶董事長、沉迷極限運動的有錢人、熱□□會的花花公子、對錢沒概念的慈善家——同時也是哥譚黑暗中的守護者，布魯斯·韋恩，正雙手交疊、注視着眼前大大小小十多個從不同角度反映出室内畫面的監控視頻。

無論他們究竟是什麼身份，在他眼裡隻有一個标簽——兩個難以控制的不穩定因素。

比起放任一個來曆不明的“超級人類”在自己重要的城市中亂逛，還是将他安置在眼前更好一些。

更别提還有一個能力詭異的“魔法師”。

當然，布魯斯也知道這樣可能會讓“超人”識破自己一直以來隐藏着的身份，不過······

在他的資料當中，“超人”擁有的能力包括了透視。

蝙蝠俠從來不喜歡把自己與周圍的人的安危全部系在别人的“道德感”上。

那個擅長僞裝的超人很大可能已經看見過自己的真面目，所以還不如裝作不知，完全以“布魯斯·韋恩”的形象與他接觸。

【擅長僞裝的超人——X；擅長僞裝的眼鏡——√】

至于那個看似小男孩的“魔法師”······

蝙蝠俠絕對不會以貌取人。

他總是站在絕對理性的角度，冷靜客觀地看待一切——有的時候甚至會顯得過于冷酷。

克拉克總能從庫拉的舉止中找到這位小魔法師性格中可愛的一面，而布魯斯則在庫拉的眼睛裡看到了混亂的思維和壓抑的瘋狂。

——可能患有躁狂症，有外向型傷害傾向。

這位栖身于暗處的守護者冷靜地分析着，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在他成為一名夜間的守護者之前，為了守護自己的城市、打擊犯罪，布魯斯曾經周遊世界尋訪名師，學習武藝、汲取知識。

這絕不是一趟歡快輕松的旅途。

在這段旅程中，這位富家公子曾經親自體會人類的惡——為了理解犯罪者的思維模式，他一次次把自己逼進絕望的境地。除了那條底線，偷盜、搶劫，這些他都做過。

因此，他絕對不會像某個過于溫和的外星人一樣，樂觀地認為“人性本善”。

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情況下，一個素來與世無争的老好人，也可能做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惡行。

庫拉的“天真”和傻氣來源于他的實力，反映出的是他的傲慢、以及絕對自信——同時，這位“魔法師”對自己所掌握的力量過分依賴，并且伴随着自暴自棄一般的不計後果。

——非常危險。

在觀察庫拉與其他人互動的過程中，布魯斯也摸清了對方的大緻性格特點。

自以為是，脾氣暴躁，傲慢無禮，将别人的好意當作理所當然······可以說是非常惡劣了。

——非常危險，且不可理喻。難以精準預料的行動模式。

他需要更多的情報——足夠針對其弱點制作出可靠防備措施的情報。

布魯斯注視着屏幕中團成饅頭狀的被子，神情嚴肅。

庫拉窩在床上眯了一會兒，覺得精神稍微好了一點，于是打了一個哈欠，慢騰騰地從被子裡冒出頭來。

“你醒了？”克拉克有些好笑地看着這個心态良好的孩子，“我們現在借住在别人家裡。家裡的管家先生還幫你洗好了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