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拉鬧别扭了。

克拉克無奈地推了推眼鏡，對縮在床上把自己裹成蠶蛹的小孩兒說：“我出門了？”

蠶蛹沒理他。

“午飯記得幫小氪拿一份，小氪打不開包裝袋。”克拉克一邊說着，一邊披上外套，“我先去買點裝修用具，然後幫你看看你說的材料。”

蠶蛹動了一下，依舊沒理他。

克拉克無聲地歎了口氣，拉開了門。

“抽屜裡有一些錢，如果你要出門的話記得帶上。還有，鑰匙在門旁邊的櫃台上。”

蠶蛹往遠離他的方向滾了半圈，堅定地表達了自己不想搭理他的立場。

克拉克，有些無奈地分出一點精力，注意着庫拉的動靜，離開了公寓。

還是等他“消氣”了再回來吧······

至于剛剛建交不久的兩人之間為什麼突然發生了摩擦······

昨天克拉克回到公寓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房間已經變成了遊戲中大魔王的洞窟一樣的地方，庫拉似乎在嘗試什麼魔法，結果出了差錯，于是有難以名狀的恐怖生物源源不斷地湧來。

感謝科學，克拉克由衷地感歎，超人的拳頭對那些魔法帶來的巨大生物還有效。

不過，庫拉似乎非常生氣······事情結束以後發了好大一通火，什麼都沒有吃就把自己裹進被子裡，到現在都對自己不理不睬。

原本克拉克還在擔憂怎麼向庫拉解釋自己遠超普通人類的力量、怎麼說明自己的隐瞞與接近并非帶有惡意。

現在的話······

沒有辦法，還是等他願意和自己說話了再說吧。

具體的情況，我們稍微把進度條向前拉一點，回到昨天下午。

克拉克·肯特在遙遠的肯特農場聽見了小氪擔憂的“嗚嗚”聲，于是準備提早回公寓。在他提着一袋玉米餅（以及瑪莎抓緊時間塞給他的一些其他的點心）進入自家公寓的時候，感到一陣窒息——雖然他并不需要呼吸。

房間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燈也沒有開，但是牆上和地闆上卻透着瑩瑩的紫光——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以六芒星為基礎作出的不同圖陣，整個房間看上去就像是漫畫書裡描繪的那種“邪惡魔法師的老巢”。

原本簡潔但還算溫馨的單身公寓此刻顯得頗為陰森，地上甚至還燃着幾根低矮的白色蠟燭。克拉克記得這是他之前幫喬納森買酒的時候店家送的，也不知道庫拉是從哪裡把它們翻出來的。

“庫拉？”

克拉克看見穿着紫色衣服的小朋友站在門口不遠處，原本好像正要把什麼東西扔進他面前那個大約直徑有三米的圓圈内，卻因為聽見自己開門弄出的動靜而吓得一回頭，差點跌倒。

原本的動作好像也失了準頭。

接着他聽見庫拉驚叫一聲，看見籠罩在紫色袍子下的男孩面色難看地盯着地上瞬間光芒大亮的六芒星。

然後······

有一隻巨大的、如同柏油聚攏在一起形成、表面浮着無數隻綠色眼睛的生物從光芒中探出了頭——如果這種巨大黑色變形蟲一樣的生物的确有“頭”這個部位的話。

“······噩夢般的黑亮形體，那無定型的身軀散發出惡臭，向前蠕動着、流淌着······”【注1】

不知為何，克拉克腦海中浮現了這樣一句話，使他心生恍惚。

而一旁的庫拉則厭惡地叫起來：“天呐！好難聞！”

庫拉的聲音将克拉克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剛才自己似乎被什麼東西影響了神志，不禁警惕起來。

他撿回家的男孩顯然闖了大禍，而眼前這隻龐然大物看上去也絕非友善的客人。

巨大的、仿佛無數蠕動的觸肢聚合在一起形成的生物體内，似乎蘊藏了某種黑暗而瘋狂的“東西”。

超人的直覺讓克拉克覺得，這隻不知名的生物說不定是自己目前見識過的最恐怖的存在之一。

看它半流體一般的外形，可能擅長将獵物納入自己的體内後、進行消化分解。克拉克懷疑，直接用身體觸碰這位不速之客，可能會帶來不好的後果。

但是現在可不是慢悠悠地找出對方的特性和弱點、研究戰術的時候！

看了距離相當近的庫拉一眼，超人一個跨步挺身而出，一拳直接轟在了這隻巨大的生物身上！

克拉克身上的外套和裡襯的衣袖、紐扣，還有對他而言并不便宜的手表，都在瞬間崩解。但是他的攻擊顯然是有效果的——剛才的一擊直接對這恐怖的生物造成了貫穿！

怪物受到攻擊的前端高高擡起，仿佛因為痛苦而顫抖。

有效！

克拉克眼睛一亮。

一鼓作氣，他又揮出一拳，将這隻生物震得向後退了一些。同時，克拉克也看清楚，這個怪物是從六芒星中央的一個豎直的、發出光芒的洞口進來的，隻要把它推出“洞”外，也許就能讓它回到自己應該在的地方。

但是克拉克并沒有因此感到高興，一顆心反而沉了下來。

因為他從光線扭曲的“洞口”能夠看到“對面”的情況，在這道“門”之後，還有一片互相擠壓、難以區分的黑色——

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這些生物發出了“Tekeli-li! Tekeli-li!”的恐怖叫聲，克拉克感覺他們體表的每一隻不斷形成又分解眼睛都好像在發出嘲諷的譏笑。

雖然驚訝，但是克拉克并沒有慌亂，而是沉住氣、穩住身子，保持住節奏，沒有讓最早出現的怪物抓住機會反擊。

同時，他大聲呼喊：“快走！”

庫拉和點點早就在怪物出現的時候開始就吵得不可開交。

「這些大蟲子是什麼啊啊啊啊！！」

“我怎麼知道！”

剛才手一滑，把深紫色的液泡丢到用于穩定時空通道的輔助魔法陣裡去了。而扣在主陣當中的六芒星的另一個角上、負責定位的輔助魔法陣則因為魔力分布的嚴重失衡而幾乎失去了效果——整套魔法陣相當于變成了通往随機地點的“門”，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怪物——誰知道這玩意兒是這個世界上哪個犄角旮旯裡拉過來的！

點點繼續發揮着漂亮的女高音：「那怎麼解除啊！！看上去我們要被這個大家夥吃掉了呀！！」

庫拉被她吵得頭疼，咬牙切齒地回答：“一般來說出現這種意外狀況的時候要通過“開關”讓魔法陣停止運行——”

「那你倒是趕緊關啊！」

“我沒加’開關’啊！”

「那你怎麼沒有畫開關啊！！」

“我怎麼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開什麼玩笑！這種距離的空間魔法隻要用一次，材料裡蘊含的魔力基本就耗盡了。等他回到摩爾莊園，這個魔法陣就失去了魔法師的維持，剩下來的一點點魔力也會很快消散，以六芒星為基底的魔法陣也會變成普通的圖形。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正常使用的情況。原本為了穩定、安全的傳送而設計的輔助魔法陣，現在使這些不速之客們花費很小的代價就能夠通過打開的“門”，而且這扇“門”短時間内還不會自動關閉。還有周圍那些沒畫好的半成品魔法陣，雖然因為畫殘了，或者沒有完成，無法正确引流魔力，但無疑也是蘊涵了魔法能量的！

「那你就沒想過萬一失敗了怎麼辦嗎？！！」

“我怎麼可能會預料到離我這麼近的地方我都能扔偏！！！”

都怪那個蠢貨！庫拉在心裡給傻乎乎的大個子記上了一筆。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他也隻好想辦法解決——沒辦法，現在這裡也隻有他知道怎麼關上那個倒黴的“門”了——惡法師把尖叫着的粉色立方體往房間角落一丢，轉身去拾取被魔法的能量震飛的“畫筆”，然後奔向了魔法陣。

就是這裡，這裡得加一個開關······見鬼，為什麼“人類”的手有五根手指？！明明第四第五根手指基本上沒有什麼用！簡直違反生物學！

庫拉用牙咬住筆杆，雙手緊緊握住“畫筆”，頂着近旁的戰鬥掀起的氣浪，開始完成魔法陣的最後一部分。

氪普托用力一躍，來到庫拉身邊，橫過身體擋在了小小的惡法師身前。

克拉克發現熱視線的效果并不盡如人意——怪物被燒焦的部分很快沉沒下去，它的體表蠕動着複原了。他抽空回頭一看，發現庫拉并沒有按照他說的趕緊離開，而是留在原地，對粉色的六面體吼了幾句（他猜測應該是對吼了幾句），然後撲向被能量吹飛的“畫筆”、一把抓緊，在戰鬥的餘波當中艱難地移動到魔法陣的一角，在六芒星“逆三角”的最後一個角繼續畫了起來。

小氪護在庫拉的前面，咆哮着，雙眼發出了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