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衛東長得很高又很白,身邊總環着一股陰恻恻的死氣沉沉,又隻穿高中的校服,他絕不是能輕易隐藏人群中的人。
但是醫院大廳的人群攢動,似浪潮般層層疊疊往徐糾的視線裡推,一波接着一波,等徐糾抹開眼睛裡的人浪時,曹衛東卻從人群中消失。
徐糾手機裡響起兩聲滴滴後曹衛東接了,同時人群裡的鈴聲也消失不見。
“在哪?”徐糾問他。
曹衛東不作聲。
“說話!”徐糾命令他。
曹衛東的呼吸聲隔着手機聽筒傳進徐糾的耳朵裡,仿佛真的有那麼一口氣正對着徐糾的耳朵在吹,惹得他耳尖發毛。
徐糾用力搓了一把耳朵,視線下意識地朝兩側掃去,沒有看見曹衛東的身影。
徐糾對着手機罵了一句,挂斷電話後又打去。
鈴聲正如徐糾所想,再次響起。
不過不是在徐糾的正面,而是在背後,正背後。
同一時間,電話接了。
曹衛東一如既往的不說話,靜靜聽。
曹衛東開始呼吸,吐出來的一線氣吹過徐糾的耳廓。
不是來自手機聽筒,而是實打實從徐糾背後吹過來的氣。
徐糾頓時毛骨悚然,這口氣把他背後的汗毛一把全揪了起來。
明明剛剛還在眼前的,電話鈴聲也是在眼前,怎麼會就突然出現在背後?
像鬼,像趴在肩膀上的背附靈。
白天下午的醫院大廳人流像決堤的潮水源源不斷地噴湧流動,無數的人從徐糾身邊擦肩而過,耳邊人聲沸動。像架在火爐上的水壺爆鳴。
燈光蒼白爆亮,照得人眼睛都忍不住半眯起來。
徐糾卻感覺不到絲毫的人氣,仿佛他被曹衛東拽進那份黑洞洞的死氣裡,渾身冰冷,身體無法控制的輕輕戰栗。
先前氣勢洶洶要找曹衛東要個說法,此刻卻隻剩畏懼。害怕的情緒沒來由的漲上來,他對曹衛東總是害怕要多于恨、喜歡或是其他的感情。
徐糾膽子小了起來,他不敢回頭,而是雙手握住手機,發出低低的質問:“在我背後,對嗎?”
不等曹衛東回答,徐糾便咬着牙強行轉過身去。
他知道曹衛東也不會回應他,曹衛東就喜歡幹些冷暴力的事情,然後由着他自己吓自己。
徐糾深吸一口氣,擡頭擡眼,在确定目标後,吸進去的那口濁氣被徐糾硬生生咽進肚子。
眼前一片黑堵在徐糾的眼前,兩個人貼得格外的近,幾乎是鼻子抵着眉心的程度,徐糾一擡頭就變成鼻尖對着鼻尖,交換呼吸。
曹衛東眼睛裡的蛛網又開始算搭築,快要把兩人視線黏連起,徐糾趕在别不開眼前先一步推開撤走。
徐糾拳頭擂在曹衛東的肩膀上,指着鼻子破口罵道:“曹衛東你真腦子有病,你有什麼事沖我來,這事跟潘宇沒關系。”
曹衛東沒有反應,但看到徐糾嘴裡吐出潘宇二字的時候,嘴角壓了下去。
“别動潘宇,要打要殺的沖我來,我陪你玩。”
徐糾說得口幹舌燥,粉舌探出來舔了一圈下嘴唇。
徐糾這話單純就是圈地,想把曹衛東圈在隻有他們二人的小圈裡,然後任打任殺,不讓曹衛東的恨意分散出去。
可聽在曹衛東耳朵裡不像那麼一回事。
徐糾很在意潘宇,打了一下受了點傷,就着急忙慌地找人來理論。
“聽清楚了嗎?輪到我了!”
徐糾那頭粉毛又在曹衛東的眼睛裡橫沖直撞,像風刮過的火苗,吹一下焰心便撥動數十下,呼哧呼哧的燎着曹衛東黑洞洞的瞳孔。
徐糾有些興奮,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興沖沖的聲調:“輪到我了!掐着我的脖子,揪着我的頭發,把我往牆上撞,撞得腦袋開花,腦漿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