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的沉悶質問喘息,掌心捂出的滾燙汗珠,指尖下壓帶來的斷頸之痛,都顯得分外真實。
徐糾已經分不清自己的雙手到底有沒有掐在脖子上,如果沒有,那麼現在是誰在觸碰他?
他開始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覺了,他隻知道現在的他不過就是曹衛東手裡被輕易折斷的标本。
這裡的曹衛東表現的并不像幻覺,仿佛就是曹衛東,每一下的觸摸都是那麼的真切又充滿溫度的。
那幻覺仿佛早就生根盤踞在此,猶如蟄伏暗處的惡鬼,隻等徐糾主動投身他的陷阱。
他曾經舉起榔頭砸向那些标本的孽債,如今全都累加在他的頭上,于是這隻惡鬼的報複紛沓而至。
徐糾的腦袋仿佛被掐斷了,他感覺自己有些無法獨立思考,迷惘地望着眼前的幻覺。
他變成了一個依附曹衛東的伥鬼,竭力汲取對方身上的惡意怨念,化作欲望投注己身。
【回答。】
曹衛東的聲音把徐糾強行打醒。
“很爽……很爽……”徐糾小聲地回答,不情不願。
醒過來的徐糾開始感覺痛過頭了。
開始讨厭這樣的自己。
窒息的時候,想的是曹衛東;痛的時候,想的還是曹衛東。
硬的時候,軟的時候,想的都是曹衛東。
他腦袋裡好像生了個名為曹衛東的瘤子,跟徐糾的骨肉血水融在一起。
那道名為曹衛東的幻覺眼底猛地掙紮生出癡意,掐在脖子上的手再一次發起猛烈進攻,這一次不光光是停留在脖子上,臉上、身上——赤果果毫無保留的。
徐糾在他自己的幻覺裡,卻被那道由他而生的幻覺強行擰斷掰開,當做死去的小鳥,被扯斷羽翼,羽毛被盡數拔走,隻剩光秃秃血淋淋的皮囊被浸泡在福爾馬林的玻璃罐中。
徐糾覺得這幻覺來得太過恐怖,已經完全失控。
他開始反抗,直到那雙手蒙住他的口鼻将他再次按進黑暗裡,他選擇堕落。
頭上懸着的那柄破舊生鏽的榔頭,紅漆被鮮血覆蓋,血液粘稠,滴滴答答,掉在徐糾的臉上,成了一滴淚從他眼下跑走。
血紅得刺眼,流得滿目皆是,好不容易移開視線又被曹衛東漆黑瞳孔抓住剝奪。
極緻的紅與黑,震懾徐糾的理智。
掐在脖子上的手松開,給了徐糾一絲活命的機會。
可是徐糾卻反手扼住對方的手臂,發出不掩飾的吼聲: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徐糾幻覺裡的曹衛東依舊那副平靜的面孔,不過這次的平靜下,莫名帶着一股玩味的審視。
徐糾壯起膽子,主動地揪住冷冰冰幻覺的臉頰往上一提,幫曹衛東露出一個難看且勉強的笑容。
幻象神情一怔,露出一瞬間失神,那張被徐糾強行扯起的笑容如同面具一樣,詭異地扒在幻象臉上,一直持續很久很久。
徐糾滿意地仰起頭,裹住曹衛東的手更加用力地掐緊喉嚨。
他沉浸在強烈刺激的沖突中,不需要幻覺再來強調的問他那句話,他自己已經開始放肆的,扯着嘴角盡情地笑着大喊着:
“很爽!很爽!很爽!”
時間的流逝在黑暗裡并不明顯,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并沒有多久。
徐糾卻不敢睜開眼,他始終在他的黑暗裡,緊緊地盯着那個幻象。
那幻象也盯着他,更像蟄伏暗處的毒蜘蛛。
兩個人,或者說一人一鬼。
即便他們現在互相離得很遠,毫無碰觸,視線卻猶如蛛網相牽深埋彼此瞳孔。
就這樣,徐糾久違地不需要所謂“愛與關懷”,自然而然的安穩睡去,
“醒醒。”
徐糾聽到聲音,疲憊地睜開眼,眼前還冒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