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顧晖三人緊趕慢趕終于到了放榜之地,用人山人海來形容都輕了,顧晖從沒感覺京城那麼小,人牆遍布方圓一裡,三人别說看見榜,走着走着居然失散了。
“我就說别那麼早來,肯定很擠。榜在那又不會跑。”文鹿安說完發現沒有回聲,一轉頭,“人呢?”
“往前走,别擋路啊!你是不是考生?”催促聲不斷從身後響起,文鹿安按下鬥笠無聲地轉身離開,想随便先找個地方坐着省得被擠成肉餅。
他好不容易找了個酒樓,坐下要了碗小馄饨,一摸兜沒帶錢。
小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客官,馄饨六文錢。”
蒼天可鑒,文家小少爺這輩子沒這麼尴尬過,他不知所措時,有一聲輕笑從背後響起,來人豪爽地給了小二一錠銀子,小二喜笑顔開地退下。
來人轉過頭:“小少爺,不記得我了?”
是個笑容和善的男人,但文鹿安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隻好冷言道:“有事說事。”
“我曾在你兄長座下做事。”男人笑着說,“沒什麼事,無非看見故人上來打個招呼。”
他說完就打算走,一轉頭看見咧嘴笑容狂傲的顧晖,凜凜長刀背在身後:“是沒事還是不敢說呀?”
男人笑容一凝馬上轉身沖向文鹿安,後者武功被廢臉色一白,豈料那人一把推開他裝開窗戶當即一跳,恰好跳到鳳盛面前。
少年冷冷道:“肖錦延,好久不見。”
肖錦延沒有認出易容的鳳盛,甩出一連串暗器:“滾開!”少年就地側身閃避,順道推開身後兩個看熱鬧的人,一拳砸向肖錦延面部,男人眼圈霎時青黑。
顧晖沖下來二話不說丢出繩子,邊捆邊對圍觀的百姓解釋:“他是賊,偷了我家的東西。”
百姓們紛紛表示理解——畢竟哪有正常人會莫名其妙從酒樓二樓窗戶跳下來,肯定是賊。
顧晖樂得直哼歌:“出來一趟抓個叛賊,回去我爹肯定誇我。”
鳳盛問她:“你要帶回去?”
顧晖反問:“不帶回去誰審?”她看見鳳盛理性的目光,沉默了一下:“盧澄得養傷,我爹,本來就已經在風口浪尖上了。”
肖錦延垂死掙紮:“把我抓了,難道你們不怕得罪文少爺嗎?”說完他又對文鹿安道:“小少爺,你真的決定投敵,此生不再回家?”
“老爺和大少爺都在找你,都在等你回去。”肖錦延言辭懇切。
文鹿安聞言有些猶豫,他看向鳳盛剛打算開口,後者避開他的眼神對着肖錦延冷笑:“紅水城破那日,滿城文武一個敢站出來的都沒有,文肅嘯更是跑得沒眼看。他來京城也有小半年了,你現在才出現?”
顧晖憐憫地看了眼文鹿安:“你真慘。”
肖錦延急了:“是真的,大少爺真的讓我來找你。隻是路上耽擱了些時間。”
文鹿安大喊:“别說了!”
顧晖氣得用刀柄戳文鹿安:“小點聲,嫌周圍還不夠熱鬧?”
鳳盛直接把肖錦延嘴塞住,按着他去大理寺。顧晖沒跟過去,一來她想留下來看榜,二來鎮國侯已經功高蓋主了,她還是低調點好。
要是有人彈劾顧衢和紅水城餘孽有關系,自導自演給顧晖鋪路就完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經過這麼一會兒,人群散去不少,嚎哭聲終于透過層層擁堵的人牆傳到周遭,大笑,大哭,大喜,大悲,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發生,一張榜,改變一群人的人生軌迹。
半晌文鹿安說:“我看見你了。”
“啊?”顧晖立刻着急起來,“哪裡哪裡?”
她也看見了,文榜最下面一列,倒數第二個——顧晖!
少女仔細看了半天,确定那兩個字就是自己,欣喜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不枉我背了那麼多書!!”
少女的聲音傳遍大半個酒樓,衆人紛紛投來眼光,聽清她在說什麼後笑呵呵地恭喜她:“恭喜恭喜!”“年紀輕輕就能榜上有名,前途不可限量。”“恭喜恭喜,小舉人。”
陌生人的恭喜從四面八方傳來,文鹿安手足無措想找個角落躲起來。顧晖臉紅撲撲的,嘿嘿笑着接受所有人的恭喜:“同喜同喜,也祝各位前途似錦,身體健康。”
酒樓上下徜徉在歡快的氣息中。
顧晖深呼吸好幾口氣想平複心情,但是這種被大衆認可的幸福感依舊在她心頭緊緊萦繞,她轉頭看向窗外,忽然恍惚又感慨——一年前她裹挾在難民堆裡,被爹娘抛棄,像隻死猴子,一年後她站在京城的酒樓,榜上有名,終于活得像個人。
顧晖心頭泛起一陣難言的感觸,很想趕緊回去和顧衢撒會兒嬌——但估計他爹沒空哄她,屋裡那位還病着呢。
顧晖又無奈地歎口氣,嘴角的弧度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文鹿安看了她一眼,爬起來繼續看榜,終于在倒數看見了鳳盛的名字,顧晖倒二他倒三,雖然沒好多少但好在是上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