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尚似乎想問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沈涵在其背後見狀不由得冷笑:“蠢貨。”
王城尚回去之後企圖讓動用檢察院的權勢将這件事壓下來。但魏子恪雨中自殺一幕衆人皆是見證,又有虞恣意在背後撐腰,事情還是很快傳播開去。
臨近傍晚時,魏子恪的傳記都出來了,連帶着和臨娘相濡以沫恩愛不疑的故事都寫得引人入勝,令人感動不已。
魏子恪和臨娘越是讓人唏噓,王城尚和他兒子就越讓人憤恨。平民百姓不敢對抗檢察院,但虞恣意已經站了出來,泰和公主府的人光明正大地收斂魏子恪的屍身風光大葬。
“這下泰和公主的名聲倒是好多了。”蘇矜然坐在秋千上晃着腿,“我一路過來起碼聽見了不下三版泰和公主為民申冤的故事。”
盧玉潭聞言唏噓不已:“魏子恪殺人究竟是為了妻兒報仇還是為了報泰和公主的救命之恩?”
蘇矜然聳了聳肩示意不知道。斯人已逝再問也沒有意義,蘇矜然在意的是魏子恪身亡之後,京都又會掀起怎樣的風雲。
“魏子恪為妻複仇命灑大理寺已經人盡皆知,虞恣意放話要參王城尚,皇帝不會不知道,他會如何做?”蘇矜然轉頭看向鳳予。
青年揉着抽痛的太陽穴,大理寺的監牢濕冷,褥子桌椅都不幹淨,進去小半天他現在頭疼得厲害,胸中像堵了一口悶氣,時不時想嘔,腦子也發悶發脹。
他聽到蘇矜然的話頓了許久才道:“王城尚大概會被革職查辦,吳玉依然出不來。”
鳳予猛地彎下腰捂住了嘴,低低的咳嗽聲一時不停,他撐着桌沿的手不住地發顫,把在座三個人都吓了一跳。
烏芯迅速從樹上跳下來抓起他的手按下幾個穴道,緊接着抽出銀針往他頭上心口肩膀各紮幾針。鳳予緩緩舒出一口氣,笑道:“大巫的銀針果然有奇效。”
“你本就五髒虧空,在監獄裡着了涼才會幹嘔,沐浴後好好歇息,再副兩貼藥即可,沒什麼大礙。”烏芯道。
鳳予笑着點點頭:“有勞,我能不能請大巫幫個忙。”
烏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難怪一口一個大巫,什麼事?”
“幫我調配一副藥。”鳳予笑眯眯地說。
烏芯狐疑:“什麼樣?”
“春藥。”鳳予雲淡風輕喝了口茶,下一秒不出所料聽見了蘇矜然的爆鳴聲:“什麼!春藥!你要幹什麼!”
盧玉潭已經被吓蒙了,在他心中媚藥一類的物件兒都是秦樓楚館才用的,是上不得台面需得藏着掖着的東西,但是現在鳳予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問出來了。
比起二人烏芯顯得非常淡定:“給顧衢用麼?”
鳳予點點頭。
蘇矜然狐疑道:“還要用這玩意兒?不是你勾勾手指他就跟上來了麼?”
盧玉潭看了他一眼,心道怎麼在蘇矜然嘴裡殺人如麻的鎮國侯像隻喂了吃的就忠心耿耿的憨狗。不過他又一想顧衢最近幾日的所作所為,覺得鳳予大概都用不着勾手。
鳳予無奈一笑。他總不能說自己想出來給魏子恪頂罪把顧衢惹生氣了。在鳳予記憶中顧衢沒有生過氣,這也讓鳳予對此束手無策。
但出乎意料的是,鳳予并不讨厭這種被桎梏的感覺。和被虞恣意威脅的時候不一樣,顧衢的桎梏讓他油然而生某種心安,但是他又不由自主地想顧衢這麼做的原因。
顧衢是不會對萍水相逢的盧澄這麼好的,他隻會對晏兒這麼好。
“什麼時候被發現的?”鳳予喃喃自語。
“你一個人嘀嘀咕咕些什麼呢?”蘇矜然奇怪道,“水燒好了快去泡一泡,去去寒氣,晚膳一會兒就好了。”
鳳予心說這麼快,再一看盧玉潭和蘇矜然看自己的眼神裡充滿了擔憂,雖然烏芯已經說了沒事,但顯然他倆還是放心不下,鳳予心裡忽地湧起一股暖流,暖流中隐隐流淌過一絲愧疚。
“快去,等會兒水冷了。”蘇矜然連聲催促,把他往房裡推。
鳳予幼時沐浴總是前呼後擁一大堆人,長大些了羞于讓人見到自己的身體一直不讓宮女伺候,就連顧衢當年也沒近過身,現在也和當年一樣。
他轉入屏風脫掉衣裳,小心翼翼地伸腳進浴桶,熱水湧過他的全身,隻留下潮紅的臉和濕漉漉的頭發,鳳予不由得回想起顧衢今日把他送到盧府門口,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沒等鳳予開口,他又拐回來,用粗糙的指腹一寸寸地劃過鳳予人皮面具,随後說:“明日一早,劉大會來接你。”
緊接着,他又像和鳳予不熟一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不到幾息就走得沒影兒。
鳳予如今放松下來才後知後覺,顧衢走了又倒回來的模樣當真可愛極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鳳予覺着水冷了才收拾齊整去大堂,其餘三人已經坐在了圓桌旁,都是少年人,坐在一起也不違和,圍成一圈也有點“家”的模樣了。
吳千涵給鳳予搬來椅子,後者坐下後瞥她一眼:“見到吳小公子了嗎?”
吳千涵點頭小聲道:“他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在乎我了。”
“不在乎你今日便看不見他。”鳳予淡道,“再跳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他說什麼都不許搭理,他如果不來三日後我會安排偶遇,半個月後我會安排你舍身救他,救完就走,不許停留。”
吳千涵立馬明白,連忙跪地道:“奴婢謝公子大恩。”
鳳予微微一歎:“哪有什麼大恩,你十年後不恨我便不錯了。跳了一天舞,下去休息吧。”
盧玉潭本來埋頭吃飯,見到吳千涵推門離開忽地想起一些事:“我聽叔父說,吳玉的長女在京都頗負盛名,怎麼父親入獄這麼大的事沒見她有什麼動靜。”
反倒是名不見經傳的二小姐,另辟蹊徑也要報小娘的仇。
頗負盛名四個字讓鳳予猛地一頓。他大概猜到了宇文堯接下來要做的事。按目前的情形,這是對所有人都有利,還能試探顧衢,放松虞恣意警惕,一石三鳥的計策。
他要提醒虞恣意嗎?還是說,鼓勵此事發生?
“殿下?”盧玉潭推了推他,“想什麼呢?眼窩熬好了,趁熱喝。”說完把燕窩推了過去。
鳳予于是端起碗:“嗯。”還是吃飯重要。京都偌大個名利場缺了他也會好好地轉,好好吃完飯,再去找他想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