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虞恣意于是轉過頭,“李不才,開宴!”
盧玉潭雖然是第一次到京城,但是行走江湖也聽說過京城是個風起雲湧勾心鬥角的地方,尤其是知道鳳予的身份後胸中更是豪氣和謹慎并存,一方面希望能跟随鳳予祝其得償所願,另一方面又生怕自己說錯了話給朋友招來滅頂之災。
但是現在看着面前這二位,一個殺神鎮國侯,一個隻手遮天的泰和公主,怎麼看都和傳說中的心機深沉不相符?光見面這幾眼,盧玉潭其實頗為欣賞虞恣意的随性灑脫。
蘇矜然道:“看窗外。”
衆人聞聲望去。
此時窗戶大開,幾個壯碩的小二站在三樓。
隻聽李不才一聲立下,巨大的長幅霎時展開,大堂迅速泛起一陣驚歎聲,隻見長幅上赫然畫着一局殘局,黑子大龍被斷,難掩頹勢;白子前期蟄伏,但是如今已是乘龍之勢。
有識之士已經開始竊竊私語,有的說黑子必輸無疑,也有人說尚有轉圜之機,甚至有人直接席地而坐開始推演,一時之間全是紙張摩擦聲。
烏芯不懂中原的棋,埋頭吃飯;盧玉潭和蘇矜然則雙雙皺起眉。
“蘇兄怎麼看,這黑子前有追兵後有堵截,無論怎麼走都逃不脫一個死字。”盧玉潭小聲道。
蘇矜然緊緊盯着那副圖,盯到眼睛有些發痛才搖頭歎息:“我也看不出破局之法。”
顧衢對棋沒啥研究,隻是看了兩眼然後問顧晖:“看出點門道來沒?”
顧晖已經跟着箫遇學了一段時間棋藝和兵法,兵法顧衢能看出來她有進步,但是棋藝顧衢不懂,正好今日有機會,帶她來見見世面。
泰和聞言瞥他一眼,顧衢察覺到視線轉頭看她。泰和又面無表情把臉轉開。
顧晖看着棋局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撓撓頭道:“我看不懂。”
虞恣意幽幽道:“你要是隻學了半個月棋就能解出來,那可真是絕世奇才。”
顧衢不服氣:“誰說我閨女不能是絕世奇才。”
“有其父必有其女。”虞恣意頭也不回走出房間。
她站在走廊上能看清大堂裡數不清的善弈者都皺眉沉思,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悲哀。果然,陛下親自給她布下的棋局,天下還有誰解得開?
顧衢看着虞恣意的背影,後知後覺品出些落寞來,他挪近鳳予的椅子,小聲問:“她剛才是不是在怪我不是為了解棋而來?”
鳳予詫異地看着他:“你不解棋來作甚?”
“帶她來見見世面,順便看看能不能給她請個好夫子。”顧衢指了指顧晖。
鳳予暗歎好一雙憨男怨女,飲盡杯中的茶水,走出房門:“我初到京城囊中羞澀,看來公主殿下這黃金萬兩我要笑納了。”
虞恣意猛地回頭看他,眸中充斥着震驚:“你能解棋局?”
台下衆人的目光也都随之被吸引,堂下人隻能看見鳳予一襲紅袍勝過殘陽千萬,眉目淺淡疏離嘴角卻在笑,那種千萬次垂坐千萬次挑燈夜讀之後才能從胸壑中生出的傲氣猶如風雪黑夜中驟然亮起的名劍。
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鳳予朝旁邊伸出手,李不才何等人精,立馬恭敬地擺上棋局。鳳予就這麼從容地坐了下來,不假思索放下一子。很快白子也做出了回應。
鳳予就這麼獨坐下起棋來,霎時間萬籁無聲,在場的人鮮少有人知道他是誰,也鮮少有人知道他在和誰下棋,十數招後,有人驚喜地發現黑子扭轉了頹勢,沒有人發現逍遙坊多了很多生面孔。
數十招後,黑子與白子分庭對峙平分秋色。
顧晖從頭到尾看得目不轉睛,忽然喊道:“有機會,白子要輸了。”
果不其然,鳳予下完最後一招,局勢霎時扭轉。李不才連忙上前一顆一顆數棋,最後驚訝道:“黑棋勝半子!”
虞恣意不敢置信:“當真?!”
李不才笑答:“千真萬确。”
虞恣意這才回頭去看鳳予,後者撣了撣衣衫上的灰,仿佛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平靜道:“黃金萬兩和地契勞煩送到盧家酒樓。”
虞恣意問:“你究竟是誰?”
“在下盧澄,暫住盧家酒樓。”鳳予淡淡道,走近兩步,“公主,今日這棋是和你下才能下赢,和真正的棋手下,最多也就是平局,如何破局,不在我也不在棋手,在殿下。”
虞恣意雙手不自主地握緊,眉頭緊皺。她還想追問但鳳予卻沒在看她,徑直走回了廂房。
“棋局已破,我們一行便不多叨擾,今日多謝侯爺款待。”鳳予道。
其餘三人也站起身辭别,馬車再次啟程,沒過多久就到了盧家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