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潮幽幽瞥了他一眼:“我沒和你說過嗎?他可是楓钰帝最大的毒唯。”
“額。”
“你不知道很正常,一般人也不知道這件事。”
郁橋耐不住好奇:“為什麼說他是朕……咳,為什麼說他是楓钰帝的毒唯?”
梁潮拉了拉他的袖子:“說來話長,改天再說,嚴肅點,快跟上。”
檔案室還有室中室,像密室似的,空間依然很大,但格局和外面不一樣,比如這裡最顯眼的是擺放了幾個防塵隔氧的特殊玻璃櫃,裡面陳列了很多泛黃的古籍,其中相當一部分古籍是不完整的,但具有非常大的研究價值。
此外,這裡還擺放了很多儀器設備,比如放大鏡、顯微鏡,還有很多他不認識的東西。
郁橋沉默地挨本兒古籍看過去。
與此同時,羅教授和秦序碎碎念:“能挖的早就已經挖出來了,上面也開過會了,安霄縣可以全境開放旅遊業。再不通一通人氣兒,恐怕它整個縣都要破産了。”
“所以秦序啊,你如果執意要拍那部電視劇,完全可以去那裡取景。”
秦序點頭:“嗯,老師,我知道。”
“你打算找誰來演楓钰帝?”
羅教授坐在電腦前,開始敲鍵盤。可惜一把年紀了,鍵盤上的字母看不清,也或許不太熟悉電腦設備,所以敲得極慢。
“暫時還在觀察中。老師,我來吧。”
秦序敲電腦的速度就快多了,片刻後,就聽到羅教授驚喜地笑了一句:“對,就是這條。”
郁橋以為羅教授會從哪兒掏出一本古籍,告訴他們,關于楓钰帝遇刺受傷的真實記載就在上面,沒想到,最後展現的依然是現代技術。
當然,這是羅教授親自做的研究。
梁潮拉着郁橋過去,就看到電腦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一看左下角的字數,竟然多達十幾萬。
這是寫了本書嗎?
羅教授這回麻利多了,用了什麼檢索技術,很快檢索到了“目的地”。
然後,她推了推眼鏡,說:“現在能查到的史料并不是特别多,像《钰帝起居注》現存的都是殘缺本,同一朝代也沒查到相關記錄,我猜除了是戰争、地質災害等因素毀了太多文迹外,還有一個可能性。”
她平靜地看向秦序,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對郁橋而言猶如平地一聲雷:“我猜是當時的史官根本就沒記載過這件事。”
郁橋心裡反駁:有!絕對有!朕還不想讓他們記錄呢,但史官和其他官員不一樣,他們的職責就是客觀公正地記錄和編纂皇帝的每一件真實大事,任何人、任何權利都不得對他們行之裹挾以春秋筆法影響朝堂曆史的公正性。
梁潮好奇極了,詢問羅教授:“那是什麼原因讓史官沒記載這件事呢?”
“這就很複雜了。但很大概率是這件事如果讓世人知曉以後,會影響他的千秋名譽,所以他阻止了史官的工筆。”
郁橋摸鼻子:猜對了一半,但朕沒阻止住。
他還記得當時的他和史官發生過這樣一次對話。
他對他的史官說:“朕遇刺這等小事,就不必記錄了吧?”
史官:“不行。”
他說:“記錄也成,但不必太詳細。”
史官:“不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愛卿将如何書寫這件事?”
史官:“直接原因、間接原因、導火索、經過、結果、意義、影響、啟示。”
“……”年輕楓钰帝用健康的左手扶額,“愛卿,你信不信朕誅你九族?”
史官掏出紙筆,邊寫邊念:“帝,威脅史官,有違高祖、太宗令,非聖君也。”
楓钰帝:“………………”
所以,史書上是一定有這件事的,隻是不知道到最後為什麼相關記載沒有面世呢?
難道真的是後續的戰争、地質災害等毀滅了這部分曆史?
梁潮問出了他的問題:“那按照羅教授的意思,郁橋所說的,根本就沒有真實史料記載做作證咯?”
說完,他向郁橋抛去了一個得意炫耀的目光,滿臉寫着:我就知道你在吹牛。
誰知下一秒,聽到羅教授說:“有啊。史書上沒記載,但《武士日雜記》上提到。”
梁潮都懵了:“《武士日雜記》是什麼?”
羅教授用現代通俗的語言回答他:“就是楓钰帝的随身保镖們寫的日記整理集。”
“啊?随身保镖?是禦前侍衛的意思嗎?”
郁橋在旁邊糾正他:“不是禦前侍衛,是暗衛。”
梁潮更懵了:“暗衛可以寫日記?還讓你們給挖出來了?”
羅教授白了他一眼:“你個小文盲。暗衛怎麼不可以寫日記了?我們發現過曆朝曆代都有這樣的事,而且都是娘生娘養的,一入皇宮深似海,寫寫日記排解一下孤苦思念之情怎麼了?除非楓钰帝是暴君,不允許他們寫。”
梁潮被罵小文盲,不服氣,立馬反駁:“不,楓钰帝就是暴君。”
話落,挨了郁橋一腳,屁股上多了個腳印。
梁潮捂着屁股,瞪向郁橋:“你踢我幹嘛?”
郁橋面色冷沉:“閉嘴,嚴肅點。”
“……”梁潮吃癟,乖乖閉上嘴。
接下來,羅教授打開了幾張照片。
照片裡是幾張破舊的手劄,應該是楓钰帝的某個暗衛寫的日記,大緻意思就是思念家裡的娘親和妹妹,然後惆怅自己什麼時候可以退休。
羅教授又翻了幾張,終于找到了。
她招呼梁潮:“小夥子,你是秦序的弟弟,肯定也不差,讓我考考你,認得這幾行字嗎?”
梁潮:“……”
梁潮尴尬死了:“不、不認得。”
“小文盲。”
“……”
向來隻有他罵别人文盲的份兒,比如罵郁橋,沒想到來到這兒,有一天輪到自己被罵文盲了。
關鍵對方還是教授,他無力反駁。
但為了自己的面子,梁潮決定拉郁橋下水:“郁橋,你不是很懂嗎?來,你念。”
他難得做好了和郁橋統一戰線的準備,都做一個沒有文化的文盲。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郁橋一開口,就讓他跪了。
隻聽到郁橋毫不費力地念道:“寒食驚變後,主上右痹難書,蟄居離宮三月有餘。龍體偃卧,餘亦得免随扈之勞。今白露既降,聖心又躁,竟欲負創微行。幸秦王晝夜守于紫宸,自扶輿更衣至調羹奉藥,事必躬親,竟使禦屦塵封。暗禱天聽:惟願聖躬金瘡緩愈,更求秦王殷勤不辍,則餘可永辭風塵之役矣。”
念完,感覺整個檔案室比那些躺着的古籍還要安靜。
他接收到三道目光。
秦序的,毫不驚訝,但眼底還是有些探究之味。
羅教授的,則充滿了驚喜,滿臉寫着:這是個好苗子。
梁潮就不一樣了,他好像碎了,需要抱一抱,瞳孔震撼了好久,才說:“這可是八百年前的繁體字……”
郁橋不以為意:“哦。很難嗎?”
梁潮非常誇張地當場跪了下去。
郁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