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跟着你護花使者之一來的呀。”黃雀望着擋在鳳鳴身前的柳如風,他幽深的目光落在柳如風的白發上,那是西國血脈的象征。
“明明是西國部落公主的孩子,卻要效忠南國的皇。”黃雀一邊說一邊朝着柳如風和鳳鳴走來,“你難道不知道你娘是被當年的南皇給強了嗎?”
黃雀的話令柳如風身後的鳳鳴微微一怔,雖然柳如風當了她護衛這麼久,但他從來沒和她說起過他的身世。
她擡頭看向柳如風,後者隻是沉默地握緊拳頭,垂落的白發遮住他半個側臉,教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對哦,你出生後不久就被戲班班主收養了,你對你可憐的母親還有多少記憶……”
“不要提我娘親。”柳如風終于忍不住地咬牙道。
“好吧。”黃雀攤攤手,看向柳如風身後的鳳鳴,“反正小的今天來找的不是你,而是她。”
“你覺得我會讓你帶走她嗎?”柳如風護住鳳鳴,臉色陰沉地反問道。
聞言,黃雀一笑:“看來小的隻能稍微動動手了。”
“柳護衛你小心點,就是這個人重傷的陸軒。”鳳鳴拉住柳如風的袖子,提醒他注意這個戴着半張面具的男人。
然而她話音未落,黃雀就以極快的速度閃至她和柳如風身側。
“鳳鳴殿下,觀棋不語呀。”黃雀一邊笑道,一邊一掌擊向柳如風胸口。
見狀,柳如風立即推開鳳鳴,用胳膊肘擋住黃雀的這一掌。而黃雀直接握掌成爪,扣住柳如風的胳膊一扭。柳如風為了掙脫開黃雀鉗制,另一手直接推向黃雀的手臂。兩個人你一招我一試,近身纏鬥了起來。
被柳如風推到邊上的鳳鳴,看着他們的打鬥,看得是一個焦急,她怕柳如風會像陸軒那樣受傷。
她緊咬着牙,面色蒼白。
有一瞬間,她是後悔的,她後悔自己不該讓陸軒帶她走。
都怪她。
她自責地想。
然後她下定決心一般,想要開口,阻止那個面具男和柳如風的打鬥,因為她決定回去,她不想再看見任何人因為她受傷了。
可就在鳳鳴要出聲之際,另一個柔美的嗓音從走廊的樓梯口傳來。
“住手。”
鳳鳴循聲望去,就見一個身穿湖綠色衣裙,宮女打扮的年輕女子站在走廊的樓梯口。
這名年輕女子,鳳鳴看得有些眼熟,但她一時間想不起來這女子是誰。
而正在打鬥中的兩個男人似乎都認識這名年輕女子,于是不約而同因着這名女子的話停下動作。
“婉兒姑娘。”柳如風率先喊出年輕女子的名字,後面還加了姑娘二字,“你怎麼會在這兒,是陛下讓你來的嗎?”
婉兒原來是在侯府别院侍奉神樂真彌的歌姬,後來她跟随了杜絕。現在她又被杜絕送進宮裡,為現任南皇也就是問天鷹做事。問天鷹呢,又将婉兒派到了神樂真尋身邊,作為宮女監視神樂真尋的一舉一動。
在外人看來,婉兒就像是“三姓家奴”,仿佛誰也不知道她真正效忠的人是誰。
黃雀面具後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也在等婉兒的回答。他要不要連她一起做掉,取決于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的答案。
婉兒看也不看戴着半張面具的黃雀,隻要有第三人在場,她一貫是無視黃雀的。她看着柳如風還有鳳鳴,慢道:“奴婢是奉太後谕旨,請鳳鳴殿下和柳公子去太後那裡叙一叙。”
“太後邀請我?”鳳鳴愣了愣。
“是的,太後還說了假如陸軒陸公子和鳳鳴殿下在一起,務必要将他也帶上。太後願意向鳳鳴殿下保證,她會給予陸軒庇護,不讓他受到任何懲罰。”
聽完這位婉兒姑娘的話,鳳鳴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看向身側的柳如風,他好似在思考着什麼。她用眼神告訴他,她想接受太後的邀約。
柳如風與鳳鳴對望了片刻,才微微颔首:“好吧,就讓她帶路去太後那兒吧。”
“陸軒在屋子裡,你幫我背一下他。”鳳鳴示意柳如風跟着她進屋。
在柳如風和鳳鳴走進屋子後,一旁沉默的黃雀走到面無表情的婉兒跟前:“這真是太後的谕旨?”
他不信任她。
婉兒擡首望向黃雀:“當然是,不過太後也料到你會懷疑奴婢,所以她讓奴婢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話?”
“‘本宮幫你報了仇,你就是這麼報答本宮的嗎’。”
婉兒一字不差将神樂真尋要她轉達的話,轉述給了黃雀。
末了,婉兒還不忘再補上一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情用事,太後對你很失望呢。”
“你……”
黃雀面具後的眼睛裡掠過殺意,但他不能動手,因為婉兒的的确确是神樂真尋派來的。
他隻能低頭在她耳邊輕嘲:“真不曉得太後為什麼還會用你這個連主子是誰都不知道的奴才。”
“太後用奴婢,是因為奴婢好用。”婉兒不甘示弱地回視黃雀,“太後應該告訴你過,所謂信任不是建立在情感上的脆弱關系,而是建立在能力上的合作關系。”
他被她怼得一時啞口無言。
“總之奴婢把話帶到了,奴婢要領鳳鳴殿下進宮了。”
語罷,婉兒繞過黃雀,走進屋子等候正在扶起陸軒,往柳如風身上背的鳳鳴。
黃雀面具後的臉晦暗不明地盯着婉兒窈窕的背影,他陰鸷的視線越過她肩頭看向屋子裡背起陸軒的柳如風,和柳如風那頭礙眼的白發。
白,是他最憎惡的顔色。
他把他自己白發染黑了。
就是為了再也看不見白。
什麼白,雪一樣的白,曾被鮮血染紅的白。
“哥哥,求你帶走如風,這孩子他是無辜的。”
這白,也是他記憶裡的白。
他一生都無法磨滅的印記。
面具後的眼睛緩緩閉上,又睜開,黃雀轉身邁向黑夜,猶如他當年将那孩子放在戲班門口一樣果決。
他已經不能也不會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