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父親來找你,你隻需要配合他就好了。”
夜晚的樹下,月光落在她纖細的肩頭,就像為她披上了剔透的白紗。
背靠在樹幹的男人,被樹影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在聽到她的話後,他似乎露出了絲絲驚訝。
“你不會是想要他被你父親趕出侯府吧?”
“為什麼不呢?”她語氣淡淡地反問他。
“你不是喜歡他嗎?”
“是喜歡。”她從不否認這一點,“但這又如何?”
聽見她漫不經心的反問,樹影裡的男人先是微微蹙眉,接着像明白什麼似的咧嘴一笑:“被你愛上的男人不曉得他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幸運還是不幸并沒有區别。”她擡眸望向夜空中清冷的月。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她側頭看向陰影裡的男人,平靜地啟唇,“愛隻會帶來不幸。”
然而此刻騎在馬背上的男人卻不知她心頭所想。
她望着駿馬上的他揮動缰繩,駕着馬兒風馳電掣般向前而去,隻留下青煙一樣的飛塵。她的表情冷靜得看不出絲毫變化,仿佛這場賽馬的結局她早已知曉,比她的父親更早知曉——…
他一定會輸。
***
飛馳的駿馬,不斷倒退的樹林,他握着缰繩,和另一匹馬上的陸軒并駕齊驅。
陸軒畢竟将門出身,騎馬于他而言自是輕車熟路。
但他也不是毫無勝算,他騎的馬是他一手照顧馴養的,而這馬場他也比陸軒更熟悉。
所以他是有勝算的。
隻要不出什麼岔子。
可怎麼可能呢?
神樂冥不會給他赢的機會。
他該知道的,從第一眼見到神樂冥時,他就能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不加掩飾的嫌惡。
“我的好女兒,你撿小貓小狗回來也就算了,怎麼還帶回來一個髒兮兮的乞兒?”面對她時,神樂冥迅速換了一副笑臉,疼愛之意猶如加了蜜的糖水,膩得發齁。
那時的她沒有直接回答神樂冥的問題,而是挽着神樂冥的胳膊說:“父親,我今兒上香回來的路上遇見一個算命大師。”
“算命大師?”
“嗯。”她狀似天真地點點頭,“那位大師非說與女兒我有緣,想為女兒算上一卦。”
“那他算出什麼了?”神樂冥笑眯眯地追問,不過他看上去并不是真的關心對方說了什麼,而是想聽聽她的小嘴兒能開出什麼花兒。
“他算出我将來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是嗎。”神樂冥似乎很滿意這個算命結果,“那你以後可不能忘了父親。”
“女兒當然不會忘了父親,再說了女兒能享受到榮華富貴那也是得益于父親您呀。”她的恭維惹得神樂冥心花怒放。
“你這張嘴兒就是甜。”
“女兒說的都是實話。”
“不過這和你撿回這個乞兒有什麼關系?”盡管被她哄得很高興,可神樂冥仍未忘了問她撿回他的理由。
“父親你别急,你且聽我。”她看了一眼身側衣衫褴褛的他,又擡眸望向神樂冥,“算命先生還說了,紫氣東來,必有祥瑞。”
“紫氣東來?”神樂冥微微皺眉,“什麼紫氣?”
“我也問啊。但那位算命先生卻說天機不可洩露。”她故作苦惱地說,“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什麼紫氣東來,然後父親您猜怎麼着?”
“怎麼着?”
“我就在巷子口遇見了他。”她指了指他。
“嗯?你想說他就是那個什麼祥瑞?”神樂冥上下打量着瘦弱的他,對她說的話不敢苟同。
“對呀。”她眨巴着美麗又無辜的水眸,“我看他在雪裡凍得烏紫,這不就是紫氣嘛!我敢肯定他就是算命先生說的祥瑞!”
聞言,神樂冥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大笑道:“哈哈哈我的女兒你可真……你不就是想讓我留下這個小乞兒,行,我滿足你。”
“謝謝父親大人。”她見好就收地松開神樂冥的胳膊,并用眼神示意站着一動不動的他過來道謝。
“謝…謝大人。”他雖然有些别扭,但還是按照她的意思向神樂冥道謝。
“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我的女兒吧。”神樂冥睨着他道,“你的命是她救的,從今往後你就好好報答她吧。”
其實不用神樂冥說,他也清楚他的命是她給的。
若不是她,他早就凍斃在那雪地裡。
“在屋子裡不冷吧?”她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神樂冥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偌大卻溫暖的屋子裡隻剩下他和她。
“不冷。”
“看來那位從北國來的匠師有點東西。”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着,然後又轉向他道:“等會兒我讓管家帶你去洗個熱水澡,再換一身幹淨的衣服。”
“……”
見他不說話,她歪了歪頭:“怎麼,你不喜歡這個安排?”
“你……”他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問道,“真的是因為那個算命的話,才帶我回來嗎?”
也許他不該問,可他還是問了。
明明不該對她産生額外的期待,然而他心底卻希望聽到否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