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僻靜的竹屋,是她特意請人為他而造,供他讀書寫字的地方,也是年少的他和她互訴衷腸的地方。
踏上兩邊落着竹葉的台階,她邁着輕快的步子走近竹屋虛掩着的門。
她輕輕推開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案幾前看書的他。她促狹一笑,悄咪咪地繞過書架,想偷偷從背後靠近他。
蹑手蹑腳地走到他背後,她剛想伸手捂住他眼睛,讓他猜猜她是誰,就被他捉住手腕一把拉了過去。
她“啊”地叫了一聲,毫無防備地跌進他懷裡。
“你又調皮了,小姐。”
帶着一絲寵溺語氣的低沉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本想捉弄他卻讓他逮得正着,她仰視着那張溫文如玉的俊顔,沮喪又挫敗地咬了咬唇:“你…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你一靠近,我就聞到了你身上的香氣。”長指執起她香軟的長發,他嗓音微啞地解釋。
“香氣?”她微微錯愕地眨了眨眼,“我身上有香氣?”
“有,靠得越近越明顯。”他貼近她的頸窩,細嗅着從她身上飄散的香味,“就像夾竹桃的香味甜甜的。”
“我聞不到。”她隻能聞到他身上淡雅又清冽的竹香,大概是因為他在這竹屋裡待久了,不知不覺中就沾染了這兒的香氣。
“沒事,我能聞到就行了。”他貼着她小巧玉潤的耳垂,意味深長地啞聲道,“畢竟能離你這麼近的隻有我。”
讀懂他意思的她嬌嗔地捶了捶他胸膛:“你又欺負我。”
“你不喜歡?”他按住她的小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羞紅的小臉。
“不喜歡。”她撇過頭,故意說着違心話。
“可我很喜歡。”手臂箍緊她的腰,他望着她既美豔又嬌柔的側顔,宛如歎息地說,“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騙人。”她轉向他,悶悶地說,“你如果了解我,就不會喜歡我。”
“怎麼會?”他深情地凝視着她,“無論你是什麼樣,我都喜歡。”
“真的?”眼底掠過幾許複雜的潋光,可惜他沒有覺察出她的異樣。
“真的。”帶着薄繭的長指交握住她的纖指,炙燙的氣息緩緩覆上雙唇,在沉溺其中前,她聽見他逸出唇邊的低語——…
“我杜絕這輩子隻要你神樂真尋。”
他隻要她麼?
夕陽的餘晖落滿種着花花草草的庭院,她坐在藤椅上,仰頭望着上方垂落藤蔓的花架,唇角勾起一抹戲谑的笑。
“夫人,你怎麼忽然笑了?”身旁正在剝橘子的侍女不解地望向她。
“我就是想到過去一些有趣的事兒。”她漫不經心地回道。
“是嗎?奴婢還以為夫人太悶了……”侍女将剝好的橘子遞到她手邊。
“悶?”她接過橘子,笑了笑,“怎麼會呢,翠兒你想多了。”
被她稱作“翠兒”的侍女小聲道:“因為夫人隻能在這湖心小築裡走動。”
她微微搖頭:“我不覺得悶,這兒有花有鳥還有魚,無聊的時候我還能自己去書房看看書,挺好的。”
“夫人原來住的地方沒有這些嗎?”翠兒好奇地問。
她托着腮,輕歎了一口氣:“有是有,但我無論到哪兒都有一大群人跟着,甩都甩不掉。”
“一大群人?”翠兒詫異地重複她的話,“夫人的娘家這麼厲害嗎?”
“我的娘家……”雖然她說的不是她娘家,而是她在後宮裡的日子,但她并不想和翠兒解釋太多,所以她順着翠兒的猜測道,“在南國也算有頭有臉的大家族吧。”
“原來如此。”翠兒點了點頭,“難怪爺會怕夫人在這兒待不習慣。”
翠兒的感慨讓她頓住送橘子到嘴邊的手。
“他才不會怕呢。”她不認為杜絕會擔心她在這兒住不慣。
自打那一天她和他不歡而散後,他就沒再來過這兒,仿佛已經将她徹底抛之腦後。
不過對她來說這樣也不錯,因為越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越難行動。而且她也不想面對他那張冷冰冰的臉。
那仿佛時刻在提醒她,她都對他做了什麼。
“夫人這你就冤枉爺了。”翠兒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爺剛剛還叫人送了好多布來,說是給夫人做新衣裳呢。夫人要不要去瞧一瞧?”
“看來我要在這兒長住了呢。”她喃喃輕語了一句。
“夫人你說什麼,奴婢沒聽清?”
“沒什麼。”她從藤椅上起身,朝着翠兒嫣然一笑,“那咱們就去瞧一瞧吧。”
“嗯!”
***
在翠兒的領路下,她蓮步款款地穿過回廊走向位于西北角的偏廳。
一路上,她沒見到什麼人。這和她這幾天觀察得出的結論一緻,這湖心小築裡除了她和翠兒外,就隻有兩名輪班的護衛以及每天負責送東西過來的老仆。
然而她卻在偏廳門外,聽到了悠揚的蕭聲。
是誰在吹…蕭?她有些奇怪地順着蕭聲飄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名身穿白衣、體态妖娆的男子站在離偏廳不遠的八角亭裡,吹着一支深褐色的短蕭。
這個男人是誰?
她帶着困惑轉向翠兒,翠兒似乎也不認得男子地搖了搖頭。
“奴婢這就去找護衛……”翠兒話音未落,一粒小石子忽然擊中她右肩,然後她就猶如一灘爛泥般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