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片刻的訝異之後,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丞相這是親自來接本宮嗎?”
面對她的巧笑倩兮,他的聲音依舊冷冷的:“微臣奉旨來迎接太後。”
說完,他便低身鑽入車内,還反手放下了車簾。
“你……”她下意識伸手想推開他,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拉了過去。
直到這時,她才将這張她熟悉又陌生的俊臉看得清清楚楚。
她上次見他還是在新帝的登基大典上,她隔着紗簾望着站在百官之首的他。他就像刻意回避她存在般,一次都沒有看向她。
直到登基大典結束,她派了太監去找他。
“‘這是太後的召見還是她神樂真尋的召見?’丞相如此問奴才。”太監一字不差地将他的話複述給她。
那時的她先是愣了愣,然後就輕笑出聲:“原來他還在意這個呀。”
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可能不在意。畢竟抛棄他,轉頭嫁給老皇帝的人是她。
從她當年入宮那一刻起,他和她之間不說恩斷義絕也是情同陌路。
所以她非常理解他冷淡的态度,以及眼神裡對她藏不住的憎惡。可他即便再憎恨她,此刻卻依然緊緊握着她手腕,生怕她掙脫似的。
“你弄疼我了。”她故意嬌嗔地抱怨,換來他更加冷森的瞪視。
“太後請你自重。”他沉聲警告她。
“我很自重呀。”她擡眸望向他冷峻的臉,他真是太生氣了,連她特地換了自稱都沒覺察,“明明是你擅自進入我…車裡。”
“别和我耍花招。”他拉高她的手,“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
“處境?”她毫不畏懼地望入他幽暗的雙眸,拿他曾經問她的話反問他,“所以我現在是成了丞相的階下囚還是你杜絕的階下囚?”
“有區别?”
“當然有。”她擡起另一隻手,纖細的玉指輕輕劃過他胸膛,“這直接影響着丞相你的清譽呢。”
“什麼清譽?”
他每問一句,眸色就深上一分,嗓音也啞了一絲。
“堂堂南國丞相公報私仇,不擇手段地對付一弱女子。這事兒若傳出去很不好聽,不是嗎?”
聽到她的話,他居然笑了,隻不過這笑意裡帶着濃濃的嘲弄。
“太後自謙了,你和我都清楚,你和‘弱女子’這三個字毫無瓜葛。”
“是嗎。”她低垂眉目,宛若花開般歎息道,“我還以為丞相你比誰都了解我有多柔弱呢。”
“我不了解你。”即使她沒有擡頭也能感覺到他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炙燙得就像能燒毀一切的烈焰,“我從來就不了解你。”
“沒關系。”她側頭靠向他心口,一邊聆聽着他沉穩的心跳,一邊輕聲道,“我們今後有的是時間慢慢了解……”
然而她話音未落,他就推開了她。
她失去平衡地向後倒去,眼瞅着後腦勺就要撞到車廂,她又被他拉了回去。
“該死的。”她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他低聲的咒罵。
她感覺到他擱在她腰間的大掌微微地收緊。他像在克制着什麼,硬擠出聲音道:“太後和微臣之間不需要了解。”
“那需要什麼?”
“配合。”他說着喊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婉兒。”
“在。”車簾外傳來一個女人柔美的聲音。
“你可以進來了。”
“是,相爺。”伴随着女人的聲音,簾子再一次被掀開。
一名穿戴華麗,體态面容神似她的女子鑽入車内。她的馬車雖寬敞,但一下子容納三個人還是稍顯擁擠。
不過很快她就不覺得擠了,因為杜絕拉着她下了馬車。不止如此,他還從随從那裡拿來一件帶兜帽的白色披風,不容她拒絕地罩在她身上。
一開始她有些迷糊,直到載着那位婉兒姑娘的馬車掉轉方向駛向王宮,她立刻弄懂了他的用意。
“你是狸貓換太子呀,丞相。”
很顯然,那位婉兒姑娘成了她替身,代替她回到了宮中。
“微臣也是不得已。”深邃又冷漠的眸子緊盯着她兜帽下的嬌顔,“這都是為了讓太後能安心在微臣府上住下。”
“是我安心還是你和皇帝安心?”她語調慵懶地反問他。
“都一樣。”
“都一樣麼。”她輕輕重複他的話,看着他示意随從牽來馬。
那匹馬一見到她就親昵地低下頭試圖靠近她。
“你還記得它嗎?”他忽地問她。
“……”
“這是你入宮前賞給微臣的小馬。”他伸手輕撫着駿馬濃密的鬃毛,仿佛這匹馬都比她更值得他溫柔對待。
見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側身朝她遞出手,一如從前他和她在一起。
“上馬吧,太後。”
不。
他的稱呼提醒着她。
她和他再也回不去從前了。